甲院隔壁是乙院,两个小院子只隔着一道矮墙,中间还打通了,以一面篱笆门相连。
石桌边上还有四个姑娘,幼蕖看看打开了的篱笆门,心知这几位应该就是乙院的住户了。
方才初见时说想起甲三室已经住人的那位身穿蓝碎花衣裙的瘦高个儿姑娘在几人中看起来也是年龄也略大,沉静甜美,含笑的眼波温柔得像泉水,她的声音最好听,亦如山溪泠泠,清澈柔净:“李师妹你好,我们住隔壁乙院,田师妹喊我们过来聚一聚,叨扰了。我叫肖翼然,阴宁分脉。”
肖翼然手上正拉着另一位姑娘的手,她挽起那位姑娘的胳膊示意:“这是千灯分脉的郑媛。”
郑媛不知是羞涩还是冷淡,只让肖翼然代她介绍了一下名姓和来处,自己一声不吭,只嘴角勉强弯了弯,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然后微微一点头,就埋首下去。她的本色粗麻衣裙和人一样都很不起眼,感觉有些孤僻,似乎只与肖翼然站得近,方才幼蕖进院子时就看到这般,现在还是如此,她与其他人都保持着一点距离。
乙院还有两个姑娘也来见了礼。
“江燕儿。”
这位姑娘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语气亦是淡淡的,说得极简单,一个字都不能再少了。不过她容颜端丽,看起来颇为养眼,幼蕖也就忽略她的神情了。
江燕儿仪态尤其优美,衣裙纹丝不乱,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抬起,带着点傲气,幸好眉眼还算平和,未见刁钻之色。
“我是鲁琤琤,鸣玉之琤。我是严缇分脉的,我们那又干又冷,来上清山我可欢喜了!我们甲乙两院这么近,多好的缘分!师妹你有空去我那里坐坐,我在乙三室。”
鲁琤琤身形微胖,笑容可掬,言语大方热情,看着也是个好相处的。
八人称呼明了,围着桌子团团坐了。
“李师妹你尝尝这个。”
田雨因递过来一枚红红的果子,上面两圈碧绿的细纹看起来很特别,清香扑鼻。
“谢谢田师姐。”
幼蕖接过田雨因手中的果子,承了人家的好意,不免又夸了一句:
“这果子好香。”
“这是二阶的碧纹果。”介绍果子的是袁喜夏。
幼蕖看向袁喜夏,这位袁师姐的话头重点落在“二阶”上。嗯,坊市里,二阶起的果子,价格都会贵一些。
接到幼蕖的眼神,袁喜夏慢条斯理地又开了口:
“平常一阶的碧纹果已经不错了。这上面两道纹,说明果树长了有足足两百年了,是我们金余分脉自己树上结出来的,不像外面要拿去换灵石的——那些糊弄着模模糊糊有点纹路就摘了。
“分脉的事儿都赖我爹管着,那么忙,修炼之余还偏记得让几个弟子来留神伺弄着这几棵碧纹果树,不过是图个喜欢罢了。得亏栽培得用心,这果子的纹路才这么清晰漂亮。”
袁喜夏语气极淡极平常,面色一如既往的自矜,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里却透出许多信息,几个人看她的神色都微微有了些变化。
鲁琤琤笑嘻嘻也拿了一个,“喀嚓”咬下去,汁水溅到了脸上,她不以为意地用袖子一擦:“果然好香!还甜。”又将自己面前的大碗端起来,往各人面前转了一圈:
“这是我自我们严缇分脉带来的,我们那草多树少,好吃的果子更少,妖兽却多,我从小吃肉就多。嘿,这四耳牦牛跑得飞快,不容易抓。我运气好,来之前逮到了两只,这风干的牛肉香得不得了,你们尝尝!”
四耳牦牛可不易捉,皮厚性悍,奔走如风,这位鲁琤琤若是能自个儿逮两头,真是了不起了,确实很值得一说。
幼蕖几人笑着各自取了些在手。
看来桌子上铺陈开的都是大家自各分脉所在地带来的些特产之类的吃食,各有特色,不仅美味,还富含灵气,难得的是天南海北地汇聚于此。。
燕华带来的一片大贝壳白如冰雪,薄如纸片,其上托着一排五彩小鱼干,一看就知道她也来自海边。冷泉分脉位于东楚州以北的黑庐州,也靠着归云海。
黑庐州的冷泉分脉与东楚州的少清分脉离宗门上清山所在的太玄州都挺远,算是比较偏远的两支分脉了。
幼蕖探手入怀,手拿出来时掌心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青空葫芦。
“这是我往日收集的花露,今日不宜醺醉,各位远道而来,小妹便以此花露代酒,敬各位一杯。”
倒花露时却迟疑了——没准备那么多杯子。
燕华眼疾手快,手一掏,叮叮当当几声,桌子上落下几个小海螺。
“我们那里都是用这个喝酒的!这些是我平日里下深海抓的,这种螺肉淡而无味,但好在壳儿干净好用!这几只就送给几位姐妹啦。”燕华说得实诚,又补充了一句:“不值几个灵石的,就是好玩!”
袁喜夏先拈了一只在手,翻来覆去打量了又打量,螺杯看起来轻巧,却沉甸甸的,小巧玲珑、光彩莹莹,别有小趣,挑剔如她,亦不由生出几分喜欢。
燕华性子简单直接,相处不劳神,袁喜夏也说不出不好来,她手持螺杯,自然看向幼蕖。
幼蕖一笑,先给袁喜夏倒了花露,然后其他人也一一满上。
几只手聚到一块,纷纷取了螺杯,花露入口,清甜幽香,沁人心脾,令人愉悦。
“这是,少清山的花露?”袁喜夏方才就已经好奇了,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遂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是白石真人的弟子?”
“是。”
幼蕖微敛了笑容,点了一下头。
袁喜夏有些愣神。
江燕儿与肖翼然在各自分脉的时候就听闻过少清山之事,微带怜悯地看向幼蕖。
幼蕖垂眸掩去情绪,再抬头时,眼底已经平静:
“各位若觉得这花露好,不妨多饮两杯。莫看这葫芦小,容量可不比乾坤瓶小多少。”
田雨因倒未将“少清山”三字放在心上,她笑着伸过自己的杯子,又见身边袁喜夏的杯子也空了大半,便干脆自己接过了幼蕖手中的青空葫芦,道:
“有这么大吗?那我得看看!李师妹你莫客气,我自己来!”
然后帮在座几人都加了满杯,大家不免又礼让了一番,一来二去,彼此之间又熟悉了几分,小院里氛围不由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