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辰喊完就有些后悔,心里觉得自己冒失了,连忙咬住嘴唇。
她自知对方是内门弟子,虽然身份不知,但与郝主事定然是平辈相称,自己比郝瑗主事又低了一辈,应当喊对方“师叔”才对。
虽然人家主动喊她们为“师妹”,可她真个顺势称呼对方“师姐”,就有些失礼了。
若对方是个爱拿捏身份的,只怕已经心有不满了。她们毕竟只是外门底层的小小弟子,眼下可不能得罪内门的红人。
幼蕖止步,回望过来,神色温和,依旧微笑:
“师妹还有何事?”
称呼人家没计较,那就好,还有……柯辰迟疑了一下,又道:
“刚刚我与同伴私下闲谈,不免随意了些,总归不好拿上台面。若话有不中听,还请师,师姐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委婉,意为私底下的话,本不该让人听到。既然听到了,还请勿要在郝主事面前提及。
冯星儿张了张口,似是对同伴的小心翼翼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到底碍于对方内门精英弟子的身份,她觉得还是少说为佳。
幼蕖一笑,她并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对这两个女弟子印象也不差。
这冯星儿与柯辰俱是气质清柔、眼蕴神采,无丝毫恶相。
她们虽然话带怨气,但究其缘由,似是因同伴拖沓,总是拖累她们导致。
不过既然对方主动提了,她也要安安对方的心,便坦然道:
“我先前曾在此院小住,一时念旧,便来顺便看看。正好看到你们出来,只当你们亦住此院,便多看了一眼,不意听到你们提到什么干活儿不公。我无意沾惹。这是你们的事,本不该多听,是我失礼了。”
柯辰见幼蕖客气,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师姐找郝主事有事罢?他……”
冯星儿却是眉眼发亮,她话语也快,打断了柯辰:
“原来师姐也是在我们马头峰住过的?听说这甲院住的几位师姐如今都进了内门,还都甚得宗门重用,大放光彩。阁下衣袍上绣着金剑,想来是玉台峰的神剑传人。这甲院里进了玉台峰的……啊,阁下是李幼蕖!”
她脱口呼出后赶紧捂嘴:
“我失态了,竟将直呼名讳。师姐原谅,实在是我太过惊喜。”
掌缘上方露出的一双秀气柳叶眼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幼蕖随意一笑:
“我是李幼蕖。师妹多虑了,也没什么,一个名字而已。能让你们知道,我在这也没白住不是?”
柯辰愣了几息,才醒悟过来;
“你真的……李师姐!我,我久仰大名,不意今日有遇,真是欢喜又惶恐。我叫柯辰,这位是……”
“这位是冯星儿,我已经认识了。”幼蕖微微一笑接口,又道,“两位师妹神清骨秀,若加以勤练不辍,必定前途无量。”
“多谢师姐夸赞,承您吉言。”
冯星儿与柯辰俱不胜欢喜。
对她们这些刚刚入门未久的外门新弟子而已,能进入内门就是至高梦想。如今能见到传闻中的李幼蕖,待她们还这般随和可亲,感觉真跟做梦一般,自然喜由心生。
“既是通过话了,我们便也算熟人了。这马头峰甲院是我的旧居,敢问,门上贴的两个人名,赵袊和赵慡,究竟是何方神圣?能令两位师妹如此苦恼?”
幼蕖含笑问道。
“这两人,在马头峰弟子里可谓赫赫有名,我们也不好多评价什么,待会师姐您见到郝主事一问就知道了。我只说眼前这事儿。总之,是主事每次分配任务后,他们从来都不好好做,每次他们同组的人都叫苦不迭,不是被拖累了任务等第,就是自认倒霉地帮他们干了。
“这几次都和我这位姐妹柯辰分在一组。柯辰好说话,又不愿满山抓人弄得鸡飞狗跳,就自己埋头帮他们干完了。偏巧这段时日这几个院里的龙虬柏生了乌丝蠹虫,要细细用神识去捉,那两人依旧甩手走人,可怜柯辰做得头昏眼花,修炼都没精神了。”
冯星儿快言快语,一口气说出了事情缘由。
“所以,你看不下去,就帮柯辰一起干了。果然是好姐妹,同伴之间,确实应该互相扶助。那赵袊赵慡二人,确实不应该。”幼蕖点头道。
柯辰有些不好意思,她呐呐低声道:
“这几次多亏了星儿帮我,才保住了任务等第。有些修炼资源是看等第发放的,不然,我修炼就更要吃力了。
“还有,我也是去抓过他二人的,只是,抓来后盯着他二人干活更累,他们干得丢三落四,十处虫儿只捉去三四处,剩下的还是要我收拾残局,更累!索性,我后来也就不去找他们了。”
冯星儿气愤愤地道:
“他们就是看准了柯辰脾气好,回回逃任务,回回都赖在柯辰身上混等第。你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了,只能自己受着!”
幼蕖皱眉:
“难道郝主事不管的?”
“管啊!”冯星儿有些气馁的样子,“主事也罚过骂过,当面他们也答应得好好的,可一转身,就仍然吊儿郎当的。干活就那样,柯辰都说了,干了还不如不干!
“他们还扯什么歪理,说主事规矩太多,他们是来修炼的,又不是来干杂活儿的。还四处捣乱生事,许多峰头都来告状,气得郝主事也头疼,只求他们别捅娄子,干活什么的就干脆将他们寻柯辰这样的人塞一组,图个清静。”
冯星儿两手一摊,柯辰愁眉苦脸。
幼蕖也是一叹,她知道这也不能完全怪郝瑗。
主事的人必须要考虑全局,顾不上和个人细细掰扯。马头峰事务繁多,为图太平,郝瑗只能暂时让偷奸耍滑的二赵与隐忍心善的柯辰等人一组搭配。
柯辰受委屈郝瑗应该是心里有数的,但只要赵袊赵慡在这一组别生事,他可能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赵袊赵慡惯是欺负人吗?刚刚你说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了,难道他还敢和你们动手?上清山自有门规,该处置还是要处置的。”
幼蕖听得这俩人四处生事,不由再问。
若这姓赵的两人品行恶劣、败坏门风,她少不得要伸手管一管,干脆逐出上清山门去。
见她神色凛然,柯辰与冯星儿赶紧摇头。她们就是抱怨一下,并不想因此坑了人家前途。
“要说欺负人,倒也没有,”柯辰老老实实道,“他二人本事确实比别人强些,可倒也没有恃强凌弱,对我们女弟子也是客客气气的。要说对他们有什么不快,也就是不守规矩,还嬉皮笑脸。”
冯星儿也道:
“没跟女弟子动过手。我是看他和别的师兄斗勇,确实拳脚硬功夫厉害,等闲人比不过。有时我气急了甩一梭子灵力过去,他们也轻松松接了,又轻飘飘地不理,倒是没对我们发狠。
“那些偷蒙抢骗、横行霸道的事儿也没有,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凶蛮性子。就是这无赖劲儿,拖累你又嬉皮笑脸地说几句软话,转头依旧不干,让你着实气恼!”
幼蕖望了望四周,见几个弟子嬉笑而过,而冯、柯二女脸上眼神所及,有无声叹息。
她试探问道:“看来这二人能量颇大,竟是影响了好些人?”
柯辰神情无奈:
“哪里都有爱偷懒的人,往日被郝主事压着训着,也渐渐脱胎换骨往上努力了。可这俩人一来,招朋呼友地东游西荡,就有好几个跟着他们。那些人有样学样,都跟着不好好干活儿了。唉,幸好,也就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