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水风落珠泪

曹辉是进入绿柳浦后方认识的这潘幸,看在他热情懂事的份上,又有老熟人鲍磬平的引荐,他才折节下交。

此时突然想起宗门的提醒,他不免有些狐疑起来。

“老鲍,你和他……”曹辉皱着眉。

另一个身形高大却不轩昂的中年男子赶紧点头:

“小潘和我是多年相识,根子正着呢!我鲍磬平可以作证!他不可能是魔门的人!”

曹辉矜持地点了点头,捏着强调道:

“这倒也是,我看人也算准,魔不魔的还是看的出来的。况且,你们俩都是这把年纪了也才筑基不久,魔门若拉拢培养你们这样的人当卧底,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潘幸和鲍磬平都讪讪地,虽然摆脱了魔门嫌疑,听了这话却不能很愉快。

没办法,还是得赔笑脸,连连称是。

曹辉又撇了撇嘴:

“本来任务就重,还要被拖累……”

话才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幼蕖离得虽远,目力却好,又在留意之下,遥遥瞥见他与那潘幸握了个手,袖中便似乎多了个沉甸甸的小包裹。

她心里暗自“嗤”了一下,这曹辉虽然与潘宝同是黄庭山弟子,性情却大不相同,节操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看来,即使是八大门派之中,亦是不免鱼龙混杂的了。

曹辉袖中笼了东西,脸色便缓和了许多,更多了些人上人的得意之情:

“虽然你们难免拖累,我却不能不念着道门之情,我们八大门派的弟子呢,向来心怀道义的。我们黄庭山坚守西鄂州,尤其不惧魔门手段。也罢,这就一路同行罢!

“哎,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真遇上魔门妖人了,你们可不能撒腿就跑!只要你们奋勇上前,我便没认错朋友!回头也带你们去黄庭山转转!”

幼蕖心道,你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安全度罢!留着这两个人,你未必能打得过魔门的人,却只要跑得过同行的人就行了。

她这般想着,正欲走开,曹辉却是一眼瞧见了她,本能地一愣,不知自己刚刚的小动作小心思有没有落在这上清山的李幼蕖眼里,不由有些心虚,遂高声叫道:

“这位可不就是上清山的李师妹!你可得到消息了?魔门就潜伏在暗处,你孤单单的一人,真让人不放心,师妹可要与我们同行?”

幼蕖嘴角略弯了弯,摇了摇头:

“曹师兄,我习惯独行,多谢你的好意了。”

她语气神色都是淡淡,曹辉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拒绝,令他“八大门派弟子”的神气有些受损。

见幼蕖自顾自行去,曹辉冷哼一声,眼角带出点阴郁不快来。

周围几人要得他的照拂,少不得帮腔一番,无非是“那女子不识抬举”“咱大人大量不与娘们儿计较”之类,算是圆回点面子。

那几人正过口舌瘾,突然见已随“那女子”远去的黑豹子一回头,被它冰冷幽暗的眼神一扫,几人心口跟被人敲了一记重锣也似,吓得顿时噤口。

幼蕖哪里管这起子小人的心情,她心里翻翻滚滚,气那人任性,恼那人妄为,亦恨,恨他投身魔门,与道门作对。

又行了一段,不知不觉,视野里已经出现一座高大突兀的山峰,独立与一片茫茫水面之上。

说是山峰,其实是一根拔地而起的无比庞大的石笋。不似他处山峰连绵起伏,只一根冲天,几乎直上直下。

“啊,大艮峰!”

幼蕖低声自语了一声。

大艮峰位于绿柳浦中央,到了这里,应该就能看到师父留下的那几方白石了。

果然,极目远望,可见大艮峰下、水面之上,有几点灰影,如沉默的雕像立于水中。

水雾飘拂,又距离甚远,以她的目力,也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大致可知彼处便应是了。

虽然是为此而来,可当她真的看到前方可能是师父的遗泽时,眼眶仍然禁不住一阵发热模糊。

终于,又可以与师父亲近一回。

“幼蕖!”

一声欢喜的呼喊传来。

幼蕖心头一紧又一松,是燕华!

黑云儿却是颇感无聊,小九的这个好友人是不错,却有些沉闷,不像苏怡然她们有趣,没什么好玩儿的。

它“扑通”一声,自行跃入水中,自己找乐子去了。

幼蕖自是不要管它,她笑着迎向燕华。

燕华的声音又亮又淳:

“我就猜你会来这!果然是吧!你也看到宗门发的消息了?前面我怕打扰你,一直没敢给你传消息。我就想,在这里等着,等不到也没关系!”

燕华为等到好友开心不已,她虽然个儿高手脚也长,可笑起来仍然一脸稚气,加上直爽的语声,整个人有种未被世俗干扰的童真。

幼蕖其实有些惭愧,她一直下意识地避免和熟识之人互动,哪怕早就答应了与燕华结伴,却让人家独行又等待。

其实,见了面,也没那么不适。

是自己过于逃避了。

也是因为,面前的人是燕华,她足可卸下所有负担与戒备,不用担心审视的目光,哪怕是出于关心。

精明如唐云,聪慧如苏怡然,都能在她的低沉里发觉一丝端倪,再结合所知少清山事宜,多半便能猜出潜入绿柳浦的是少清山旧人。

不管是谁的关心,都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燕华对前事知晓得不多,又一味单纯,更是一心待她赤诚,反而正是她此时需要的放松。

“燕华,我心里有些不好,”幼蕖干脆坐了下来,抱着膝头,对好友放开了情绪,“所以一直一个人呆着。”

燕华也坐下来,什么也没说,就轻轻拍着幼蕖的后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但她知道,自己多半帮不上忙,给好友安慰就行了。

幼蕖鼻头酸涩,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温暖,终是忍不住,两行泪珠儿滚落下来。

燕华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仍然什么都没说。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丫头这般难过,定然就是遇上极难的事了,好生可怜!唉,看她这样,我也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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