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灵灵
仲泽与高章接触很少。
高章的威望在族内极高，不是因为修为，是因其以往在处事方面极为公正，从无偏颇之处。
高章看上去极为清瘦白净，稍显沧桑，宛若中年落魄的书生。
这个人的修为实力一直是个谜，即便是仲泽如今感知敏锐，此时在他眼中，高章浑身仍然只有一丝模糊不定的微弱灵力气息流出。
仲泽对高章的话，说不上全信，但他此时只能选择去相信。
因为现在除了高章，恐怕没人会再与他说实话。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嫡系的那些附庸、外客们在这数月时间里，恐怕早已找好了靠山。
即使是心念爷爷，未有反叛之心的，也不可能抵挡来自群狼的威胁和引诱。
一群人里，九成都投靠了别人，剩下的一成再坚持下去，这一成人在投靠了他人的九成人眼中，将会被视为真正的反叛者。
为了标榜自己，或者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这九成人会想尽办法拖着剩下的一成人下水。
不下水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生死无常、命运不受自己掌控的世界里，活着才是唯一。
仲泽沉默半晌，说道：
“爷爷的亲卫，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高章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思索许久，回道：
“老族长亲卫共三十八人，除了已死的六人，余下的三十二人修为全都被废了，放出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什么？...”
仲泽眉头猛然一抬，瞳孔深处无数银丝迅速流转闪烁，一丝沉闷的威压似不受控制般地从他身上露出。
高章脸色大惊，就要起身时，威压如同未出现过一般。
他看着仲泽赤红的双眼，神色迟疑不定，许久才尴尬地解释道：
“老族长遇刺时正在主塔的修行秘室当中吐纳修养，你也知道老族长在修行之时除了亲卫，就算是你要见，也需要通报才可。”
“如此严密，族长依然被害。”
“那些亲卫要说没有嫌疑，谁也不会相信，而且他们本就是老族人的奴卫，生死只在老族长指掌之间。”
“老族长已经遇害，他们又摘不清自己的干系，保留修为意外太多，族老们在族议时一同建议废了修为，关押起来。日后，老族长下葬时，让他们陪着一同，也好过老族长一人孤单。”
高章解释完也知道这个理由仲泽肯定不信，末了又加了一句。
“是你三叔仲林亲自下的手。”
“他们当时伤得极重，差点死了，是老祖发话说老族长的事未调查清楚前，还不能死，才以灵药吊着命到现在。”
仲泽慢慢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怒火，良久，再睁开眼时，目中一片平静。
他看着高章，平静地问道：
“高堂主与我爷爷相交如何？”
高章有些意外地瞅了眼仲泽，之后似是陷入回忆之中，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回过神来，认真说道：
“老族长是真心为族中谋事，是高章少有的真心佩服之人。”
“只是族律堂，处理的多是内族宗姓戒规之事，与老族长之间交集不算多，私人交往虽有，但多是因事相谈。”
仲泽听到这，沉吟了下，站起身来冲高章拱了拱手，道：
“高堂主处事公正，所言晚辈都记在心里了。晚辈想去看看关押的那些亲卫们，还请堂主通融。”
“唔...见一见倒是可以，只是希望少主到时莫要做些冲动之事。”
高章想了想便同意下来，让仲泽等到明日他亲自领去见，只说今日繁忙暂时还脱不开身。
随后，高章告辞离去，让仲泽暂在此处休息。
仲泽看着说完就起身离去的高章，张了张嘴，未再多言，不过脸色却很不好。
族律堂的关押之外，就在塔中，来去半刻钟的时间也不需要，可高章偏偏要让他在这里等。
“公正？...”
仲泽在心中冷笑一声，随即回到座椅上坐定，一道血影骤然从体内飞出，化作一团血气飘向屋外。
只是血气刚出房门，一记电光突然射出，打在血影之上。
仲泽闷哼一声，抬手将几近消散的血气召回，一脸阴翳之色，未再做出其他窥视之举。
在主塔内的行为，若是有心人想要监视，根本没有隐秘可言。
这个时候，不宜再惹出事端。
仲泽坐在会客厅内等待，除了开始时有仆人送了些茶水、果脯外，之后再无人到来，将他一人晾在了厅中。
直到入夜时分。
一个熟悉的气息从厅外传来，仲泽稍显激动地睁开眼睛。
只见厅门前，一个身穿浅绿色薄纱短裳、短裤，脚套深棕皮靴，裸露着小腿，皮肤白皙的二八少女正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仲泽。
少女见仲泽向她看过来，大眼睛扑闪两下，眼角瞬间落下几滴泪珠，飞快地跑进厅内，扑在仲泽怀中轻泣着说道：
“少爷...”
“呜....少爷你可回来了。”
仲泽将少女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灵灵别哭...”
“我去看了爷爷，庄园里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我还想着等这里的事办完就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竟跑来这里了。”
灵灵将头往仲泽怀里使劲拱了拱，半晌才停下泣声，抬起一副惹人怜爱的委屈面孔。
“少爷，你不在家的一年多里出了好多事，灵灵以为再也见不到少爷了。”
“少爷，你瘦了好多。”
“啊...少爷，你怎么还穿兽皮呀？”
“少爷等会呀....”
仲泽看着慌忙跑出去的灵灵，心中微微一疼。
灵灵是他六岁时，从城内一个奴隶贩子手里抢来的，当时灵灵也刚好六岁。
那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那么霸道。
正因为有了灵灵的陪伴，才让他渡过了艰难的少年时期。
仲泽祖血自幼不显，修行和实力与同年们相比，远远不如，不知被嘲讽过多少次。
后来他干脆将自己关在了庄园之中，怎么也不愿意出门。
是灵灵让他在孤单的环境中，没有性情大变，甚至因为有着灵灵的陪伴，让他一度忘记父母失踪的悲痛。
此时，灵灵又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出现。
看着着急忙慌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锦衫向屋内跑来的灵灵，仲泽鼻头微酸。
灵灵将锦衫放下后，一刻不停地又跑了出去。
随后不久，她抱着一个大木盆跑了进来。
仲泽轻笑一声，溺爱地责怪道：
“你呀，学了法术也不用，这么大的盆，一个灵引就可以了，非要自己搬。”
灵灵将木盆放在厅中空中，傻呵呵地解释道：
“少爷教灵灵修行，是为了让灵灵日后不再被欺负。”
“灵灵不能以法术之简便来服侍少爷，不然让人看见了会说少爷沉溺美色，连侍女也教授功法传承之类的。”
“不过少爷你就放心吧，灵灵自从修行之后，力气很大的，端一个浴盆不在话下的。”
说着，灵灵伸出玉脂般的手指，对着浴盆捏起清泉诀。
随即一汪清泉从盆中生出，不一会浴盆中便装入了大半清水，之后灵灵不满地看了看浴盆，低声说道：
“少爷，先将就着洗一洗吧，族律堂里没有洗漱用品，连热水也没有。”
“无妨的。”
仲泽低头看了眼自己，裹在身上的兽皮，已经被泥污地结成了块，隐隐散发着股股臭味。
在野外时，身上气味越是污臭混杂越不会引起蛮兽们的注意。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清洗过了。
仲泽抬起身想摸摸灵灵的脑袋，随即又放了下来。
一年多没见，灵灵的身高已经超过他的肩膀了，身材也越发凹凸有致，显得成熟了许多，浑身有着淡淡的兰花馨香。
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灵灵调笑地看了眼仲泽，来到身前，轻手将裹在他身上的兽皮脱下，羞涩地说道：
“少爷，让灵灵帮你洗吧。”
“好...”
仲泽应了一声，脸色微微一红，迅速跨入盆中，微闭起眼睛，任由凉水浸透身体。
灵灵轻柔的手指滑过仲泽肩头皮肤轻轻揉搓着，不多时，她的湿滑小手停在一处指长的疤痕前，轻轻地摩擦着。
“少爷，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了很多危险呀？”
“没事的，都是些小伤，早就好了。”
说着，仲泽不自然地扭了下肩膀悄悄躲开灵灵的手掌摩擦，接着他操控着水流来回冲洗着自己，一边洗一边问道：
“灵灵，你怎么会在族律堂里？”
灵灵神色稍显黯然，手扶着浴盆蹲在地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仲泽，慢慢说道：
“族长被害之后，庄园里驻守的族长亲卫和兵卫们都被调走了。”
“大约过了月余时间，园子里的仆人们不断地莫名消失或者被杀，是仲印大人将我给接了出来，一开始是将我安排在卫营里，后来过了大半月后就被高堂主接到了这里，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高章？他为什么要到卫营去接你？仲印后来你见到过他吗？”
灵灵摇了摇头，脸色同样不解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高堂主为何要将我接过来，不过他去接我时，仲印大人已经有十多天没出现过了，卫营里议论纷纷，对我的态度也不好，所以高堂主说要接我走时，我就跟来了。”
“你知道爷爷是怎么遇害的吗？”
“具体不知道，只是听仲印大人说了句，族长周身血液全失，与血系邪术有关。”
“血系邪术？...”
仲泽低声重复几声，嘴角露出一丝冷意。
芒城中要说与血有关且有能力、有胆量做下这等事的，只有血塔。
可数月前，血塔与仲家还处在蜜月期，不然爷爷也不会将他送去血塔治疗，转身血塔就将爷爷害了，这变化属实让他看不懂。
一塔势力，如同一族。
无论是首领还是塔主，都是心思慧智之人才是，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了。
除非对方是疯子，为了某种不得已的事情，必须要下手。
“仲印没说具体是谁干的么？”
灵灵将下巴放在澡盆边沿的手臂上，仔细想了想，说道：
“没有说过，仲印大人只说是血系邪术，其他就未再提过了。”
“爷爷出事后，除了仲印，还有谁到过园子里？”
“嗯...我想想，在仲印大人过来之前，仲道大老爷和仲云大少爷来过一次，但大老爷只是将园子里的人聚在一起，交待让大家不要胡乱听信谣言之类。”
“之后仲云大少爷单独来找过我，询问你走时有没有留下联系的方法之类。”
“后来就是一些附纹工坊的外客主管边黯大人，纹师文大人、还有矿场的奴卫统领刘大人，之后就是仲印大人了。”
“到了卫营后，除了高章堂主外，没人再找过我。”
“他们来找我，都是询问你在哪，除此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灵灵噼噼啪啪，将所遇到的人全都报了出来，说完后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少爷，有什么问题吗？”
仲泽眉头微皱，反问道：
“你说大老爷过来时，让你们不要听信谣言，是什么谣言？”
似乎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一般，灵灵嘴巴一嘟，气鼓鼓地说：
“族长遇害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包心的家伙到处在城里说...说少爷你已经死了，仲家嫡系要换人了之类的。”
“还说什么，郑总管带人外出，就是为了追查你的死因，族长的死和你的死有关系等等...”
“全都是一派胡言，明明是族长让郑总管去接你回来的。”
说到这，灵灵猛地站起来，怒冲冲地又道：
“对，还有那个仲匡，自族长遇害后，整天地往纳灵庄园里跑，到处找我，说要让我去给他做女侍，要我给他暖床...还说少爷你肯定回不来了。”
说着说着，灵灵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地趴在仲泽肩膀上就哭了起来，
仲泽反手轻轻拍拍灵灵的脑袋。
“没事了，我回来了，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嗯嗯...”
灵灵抬起头，抹了把眼泪后，伸出手就要帮仲泽搓洗，仲泽皮肤一紧，赶忙岔开话题问道：
“你修为进步挺大呀。”
“啊...”
听到仲泽突然这么问，灵灵似是吓了一跳，突然“啊”了一声，脸色微微一僵，立马解释道：
“哦哦...这一年多少爷不在，所以空闲时间比较多，都用在修行上了。”
说完，灵灵赶忙将手伸入水中，轻轻地在仲泽身上扒拉着，只是手掌动作明显有些不自然。
仲泽眼神微微一凝，未再追问，也未再拒绝灵灵的搓洗。
上一章因为媳妇在家的关系不方便写，着急发了，后面已经精改过，老铁们有兴趣可回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