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挖...
刚才的战斗虽然很快就结束，可依然引来不少蛮兽的窥视，它们躲在暗处，在升至头顶的残月照耀下，露出幽绿的双目，冷冷地注视着仲泽一行。
雪虎在这片山林里虽然数量众多，但个体实力却不算强，在暗处蛮兽们的注视下，不一会儿就变得紧张，隐隐要脱离队伍逃回山顶。
仲泽施加在雪虎身上的烙印只有一层，只能使雪虎感到友好并简单驱使，眼见雪虎们异动，他不得不时刻激活血脉，加深着烙印。
好在他们队伍庞大，蛮兽们又多谨慎，一直到了山腰巨岩与其余兵卫们汇合，期间未再有冲突发生。
他在巨岩上将所有雪虎聚拢，强行又施加了一次烙印，随后将器奴尸体与虎尸装入纹玉空间，直到塞满后还剩下半数虎尸。
“提上剩下的虎尸，下山！”
筑体修者多会疾行之术，来时他们用了一天一夜。回程骑在雪虎身上，一行身影在阳光下照出狭长斜影，刚过近午时分他们就看到了芒城的城墙和五座高耸的塔尖。
城门前的商队比仲泽回来那日稍多了一些，队伍已经排出了千米之外，可远远看去仍旧是沉闷死寂的模样。
商队两侧，连绵分布在道路两边的棚屋，仍旧悄无声息，只有三两孩童偶尔发出的低泣声。
仲泽经过棚屋所在时，只看到一双双麻木无神的眼睛透过缝隙观察着他们一行。
李振古见仲泽频频看向棚屋，凑上前来一脸沉重地解释道：
“我们占领主塔后，有近半的王氏外客和族人趁混乱逃了出来，躲在了这里。族里联合血塔，在这里搜查了月余时间，死了不少人，还下了禁出令。”
“虽然已经过去大半年时间，但我在卫营里听说禁出令一直没有明确解除。”
“不许外出，他们怎么生存？”
仲泽双腿轻夹虎身，缓缓停下，看着近处一栋破烂木屋中传出的烟气和低声争吵，微微皱眉。
“他们....”
“在这个世界，不死就总能有办法活下去的。”
李振古未明确回答，可仲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城外的这些人，本就是依托塔城生存。
在获得些许塔城庇护的同时，一些有特殊技艺的人，会通过各种关系搬到城内。虽然并非全部家人一起，但以城内的收入用于照顾家人应还是够的。
其他没有技艺的普通人，他们会给城内人做奴、做仆，训养牲畜，采矿、耕种、狩猎等等，以获得活下去的可能。
食物从来不是他们的唯一目标。
活下去和入阶才是。
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入阶，入阶就会拥有力量，才能行走野外，并以修者的身份携带家人定居城内。
在城外，有力量就不缺食物。
哪怕仅仅是一把利刃握在手中，也能从更弱的人身上抢来一些。
仲泽点了点头，看着然然升起的薄烟，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城内也好，城外也罢。
想活下去，就必须要握紧手里的刀。
随着仲泽一行接近城门，群兽奔行的声势和气息，顿时让商队中拉车的运兽们在惊慌中哀鸣不已，乱作一团。
车手们在惶恐中使劲控制着运兽，不使其掀翻货物。
商队其余人则震惊地迅速向一旁躲避，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这群气势汹汹的队伍。
就连神情呆滞麻木，愣愣地站在远处围观的城外人，在看到雪虎时，眼中也似在某一瞬间有惊惧一闪而过，迅速跪伏在地下，颤抖不已。
仲泽未在意城门前商队们的混乱，径直领头奔向正大门。
守门的仍旧是他出城时遇到的那些血塔的城卫们，以及那个眼神挑衅的血眼人。
只不过此时血眼人却在惊愕中，眼神连连闪躲，身体不由自主地让开道路，不敢正视仲泽。
三日时间，带领八十兵卫狩猎百多雪虎，虽然都是一阶雪虎，他也能轻松对付。
可在山林之中从虎群中捕获与单独杀虎完全是两码事，所面临的危险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且，这些雪虎大半是活的，并且收服还骑在了兵卫们的身下。
这意味仲家兵卫的实力，远非血眼人之前所认为的那种程度。
他想到这几日城中传出的仲家主塔要为老族长举办祭礼的事情，再看驰骋而过的雪虎，眼中不禁掠过一缕慎重。
血眼人沉默地看着仲泽一行消失在目光中后，随即一声不吭地跃向另一侧的大路，朝血塔所在奔去。
而城外，伏地而跪的人群中，其中一人在见到商队们的秩序渐渐恢复时，缓缓站起身来，佝偻着身体微微抬头看向城内，低声喃喃自语道：
“尤睦？那个被绑在雪虎上的人好像是器师尤睦。”
“要真是尤睦的话，那么王氏恐怕是真的完全垮了，芒城的混乱也应该要结束了，得通知家里不能再等了....”
仲泽骑虎来到庄园门前时，园子里的人似已经得到了消息，提前迎在门口。
项志龙再次被仲泽的带回的雪虎队伍给惊地目瞪口呆。
除他外，门前站着的近百人大多在震惊过后，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少爷你回来啦...”
灵灵见到仲泽，飞快地跑上前来，亲昵的叫着。
“嗯。”
仲泽含糊地应了声后，冲郑仙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远处怯生生想要上前又不敢的衣羽微微一笑，之后转身对李振古说道：
“将雪虎安置在园子里，留下一队与园子里留守的人一起，看好雪虎，不得有误。”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李振古大声应下，指挥着队伍迅速跨入庄园之中。
这时仲泽才转过身来，望向等在场中的众人，说道：“各族产大管事随我到内堂，其余人先等在这里。”
说完，他迈脚率先进入园中。
灵灵紧随其后，她在路过衣羽身旁时，隐晦地冲衣羽撇了撇嘴。
众人左右相视看了看，在犹豫间十数人从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华服圆脸胖子来到郑仙身旁，拱了拱手道：
“郑总管，少主将我们唤来，除了祭礼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郑仙眼睛微眯，轻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呃....”
胖子沉默，随即再次行了个礼，迈进园子里。
郑仙看着犹豫踌躇的门外的其余人，冷声说道：
“大管事们别磨蹭了，都快进去吧。”
“其余人还是到园子里等吧，老夫已经让人准备了灵茶果脯，各位慢慢吃着喝着，静静地、好好地想一想怎么向少主交待吧。”
说完，郑仙转身快步进入园中，带着衣羽朝内堂行去。
内堂。
红灵木棺前，仲泽背着手站在棺前，沉默不语。
许久，当厅中只余下众人努力控制着的紧张呼吸声时，他阴冷着脸转过身来，厉声喝道：“跪下！”
众多管事们一惊，无人犹豫，纷纷跪下。
“各位大管事们，你们都是族里世代跟随的老人，是老族长最信任的人。老族长突然遇害，你们有些小心思我能理解，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任由老族人陈尸在此数月，不管不问。”
“千万别跟我说什么地位低微，不敢作主之类的话。”
仲泽微微低首看着想要辩解复又趴下去的几人，继续说道：
“祭礼之日还有四天，叫你们过来不是要追究那些个破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四祭的兽礼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人礼该从哪来？”
“你来说！”
仲泽不客气地踢了脚刚才想要辩解的胖子，转身坐在灵灵搬来的椅子上。
胖子被突然踢了一脚，吓得他身上的肉一阵乱晃，赶忙回道：
“啊...啊...”
“人礼人礼....古来祭人礼多是仇家或是贴身之仆，听说...听说老族长的亲卫们还在族律堂中，已经废了修为，无有大用，他们可为人礼。”
仲泽冷笑一声，低着头静静看着胖子，直到胖子穿着的华服背上浸出汗渍之时，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你叫周午，三代前是仲家买来的外奴，血脉淡薄已无法激活。你父亲在世时因其有才老族长便将你们家的奴印抹了，成了我嫡系的近仆。你父死后，你继任他的事责主理城内商铺还兼着商队贸易。”
“我说的对吧？”
“对的对的，没想到少主专心修炼之余还能记得小奴这些旧事，小奴心中...心....”
胖子越听身上的汗就越多，赶忙应声回答，只是说着说着他突然身体一僵，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无血脉，修为还能在继任管事后十年不到就从筑体初期晋级到后期，你的天赋是真好呢！”
“可你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却连一群被人骂作莽汉的兵卫都不如，他们起码在想尽一切办法要为老族长报仇，你呢？在老族长在世时，你就贪婪无度，四处招惹是非，抢夺散修灵物....”
“你可知你这些年给老族长，给我仲家惹出了多少藏在暗处的仇家？”
“老族长遇害，你明明手中握有大量城中的情报、信息，却不交给族长亲卫和兵卫统领仲印，为免他们纠缠你竟直接送到了三房手中。”
“此时，我要为老族长办祭礼，你不在心里排查仇敌，竟还将那些亲卫推出去，你真是该死呀。”
“仇人...我看老族长最大的仇人怕就是你周午吧！”
仲泽越说越气，最后一脚将周午踹飞出内堂。
他看着下首连气也不敢大呼一口的众人，眼神冰冷。
“仲家嫡系人口单薄，到此时仅剩我仲泽一人，你们是不是认为这若大产业，必须得你们在才能维持？”
“到了现在，还敢糊弄！”
“今天明了告诉你们，人祭我要以两百死仇之首来祭老族长，数量不够就拿你们的脑袋顶上。”
“现在你们给我想，想想这些年城中到底有哪些人对老族长有怨有恨，必须要以命相搏的？想一想到底谁最有可能参与刺杀一事？”
“你们就留在这里，看着棺里的老族长，给我想！给我挖！沿着你们脑袋里的一切可疑线索，给我往下挖！”
“灵灵留下来，一一记录！日落前交给我！”
“我...只要名字！”
说完，仲泽迈步离开内堂，衣羽赶忙跟上。
郑仙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的管事们，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少主变了，不再是以前那般随和好哄的了，现在的他才更像一个真正的少主，你们要认认清楚了，谁才是你们的主人。”
说完，郑仙转身离去。
一众管事们在仲泽几人离去后许久，才缓缓起身，大口大口的呼着空气，一脸的余悸、复杂和庆幸。
只有三个人，依然跪在地上。
灵灵坐在椅子上，瞥了眼跪着的三人，眼神复杂。
她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就从兽场仲大管事开始吧，离日落不到两个时辰了。”
纳灵庄园因为仲泽爷爷偶尔居住的关系，在这里常设有一个议事大厅。
大厅在训练场的旁边。
仲泽站在厅内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飘风着白雪的训练场中，正在处理虎尸的众多奴仆和兵卫们。
四祭兽礼，需要将同一种类蛮兽的血和肉以特殊的方法处理后，才能成为化灵之引。
他在制作血纹珠时，只取了大半虎尸体内的血液，剩下的被封存在了虎尸之中，不使其流出。
方界的天气从来都是没有规律的。
就如现在，明明刚才还是红日当空，气温舒适，一朵乌云漂过后即刻就刮起了冷飞，白雪飘飞。
仲泽身后，一众外客、附庸势力的首领和家长们，沉默地坐在会议桌前，眼神焦虑。
他们来到厅中已经近两个多时辰了，而他们的少主站在窗边也两个多时辰了，一句话也没说。
当一轮月牙从淡去的乌云后露出身影时，灵灵匆忙来到厅中，在众人的好奇中将一块玉简递给了仲泽。
仲泽神识扫过玉简，微微眯起眼睛。
良久，他拿着玉简来到会议桌前，看着桌前坐着的数十人，沉声说道：
“你们是都是签过誓言契约，或是依附老族长，或是依附嫡系的，也有一些是附庸仲家但产业交由嫡系经营打理的。”
“不管你们是以哪种方式加入嫡系的，在老族长祭礼过后，我承诺给你们重新选择的机会。”
“但现在！”
仲泽声音猛然一顿，眼睛向着在场众人挨个瞅了过去，冷声说道：
“我要你们在三日内找到这块玉简中记录的所有人，抓住他们，审问他们，替我问问他们刺客是谁，幕后是谁，仲印在哪？”
“其中有涉及到族内和四座次塔的，暂时记录，放在一旁，交给我来处理。”
“我将两百兵卫交给你们配合，如遇反抗当场格杀，脑袋给我带回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