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有熊章平终于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他派人四处打听元穷山院的种种情况,大致了解了元穷子的道行和实力。
他知道山神巨元渡过了一劫,这两年法力又有所进益,但迫于天庭上级的严格管束,不得再干预人际争斗。
他还得知,曾经有个十世大仙苟珍如,虽然法力高强,但来了又走,早已不知去向。
他更仔细调查了小小奴儿弗远界的情况,那人天分极高,在武功上的造诣可谓世上称绝,但当时毕竟只有八岁,而后来这几年,更是自我放纵、毫无长进了。
说到底,真正要对付的,无非元穷子一人。
弗远界凭着八岁的底子,吹上天也不可能一个打十个——如今的荒术馆十杰。
至于山院里的教师和七百多位学生,全部加起来,也就相当于,多一个到一个半元穷子而已。
元穷子是个还没渡劫的一世仙,说到底依旧算个凡人。
纵使他也是举世罕见的天才,撑破了牛皮,绝也不及渡过两劫的真仙人。
如此算来,将整个元穷山元的实力全部加在一起,最多也只能和两世圆满、刚渡第二劫的仙人勉强对等。
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请一位四世仙出手,且不能是暗杀,必须大张旗鼓,像有姒铄那样,让天下皆知。
这样才能在成功之后,壮大荒术馆的声威,摘掉缩头乌龟、不讲义气的帽子。
但有熊章平慎之又慎,觉得请一位不如请两位。
万一中途有点什么差错,请来的仙人失败了,最终还是要连累自己。
为确保绝对稳妥、没有万一,他宁可倾家荡产,请来两位四世仙。
斗法时,两位仙人冲在前,一巴掌便结束一切。荒术馆的人只需问他们呐喊助威即可。
完事后,仙人离去,却永远成为荒术馆实力的象征。
只要一战成名,金钱和权势都会有的。
有熊章平一行十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豪华酒楼的雅间里,享用今日的晚餐,把酒言欢,大声喧哗。
“二位老仙翁只需一个镇住那元穷子,一个捉住弗远界,这事便成了。就这么简单。”
有熊章平敬了酒,说道:“即便山神出来搅和,也翻不起浪来。只是,元穷子和他那些学生公子们,杀不得,只杀弗远界一个就行。就是那小儿诡计多端,动手的时候,仙人还需多加小心。”
两位白眉道人,一个头顶全秃,一个半秃。
全秃的一个说:“区区一个元穷子,有何杀不得?那个弗远界,才不过八岁,今年也就十二。我的蛤蟆吐吐舌头,就将他生吞了去,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对对,仙人有神威,连你两只癞蛤蟆都是神物,便是吃几只天鹅,也如同放个屁一样轻而易举。”
两个白眉老道互相对视一眼,悄声嘟囔:“我怎么觉得这话是在骂我等。”
有熊章平接着解释:“只是,元穷子的内门弟子,毕竟都是些公侯世家的子嗣,真把他们的先生宰了,难免有些人好打抱不平,日后与我荒术馆为敌。何必多生事端?只有那个弗远界,奴隶生的后代,杀便杀了。就算元穷子心痛,有你二位坐镇,他也不敢造次。至于那几百个同学,没人会放在心上。所以,如此最好,只杀弗远界就够了。”
“有熊馆主多虑了。江湖恩怨,你杀我,我杀你,再平常不过。你找弗远界报仇,他元穷子若是阻拦,那便杀,不拦着,就放他一马。想那么多作甚?公侯子嗣怎么了,他们也不是不懂这些。”
“仙人说的是,说的是,不过我这人,还是喜欢得饶人处且饶人,能不杀就不杀。”
“哈哈哈,有熊馆主就是心善,以德服人。好,那元穷子,我们就不杀了,只将他打晕了便是。”
里面说得高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门口来人了。
“各位贵人在此,两位仙人万福,鄙人邝守春,在隔壁听得一番豪言,顿时起敬,特地过来拜会拜会,可否结识结识?”
有熊章平一看雅间门口,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人,衣装高雅华丽,身后跟着四位男女少年,其中两个正是方才在酒楼外面见过的,便来了兴致,客气地请了进来。
他招呼店伙计加席加菜,又问邝守春:“这位仁兄看着年轻,但浑身透着一股仙气,莫非几位也都是游历至此的仙人?敢问如何称呼?”
邝守春谦恭回话,笑容甚是和蔼可亲,“我等随性,称呼什么都行。这是我的四个小徒,我等都是入门不久的修仙之人,道行尚浅。方才并非有意偷听几位贵人说话,还望见谅。”
有熊章平连说无妨,是自己声音太大,吵到旁人。
两位白眉老道也不在意。
邝守春问两个白眉老道:“先前楼下停了辆巨蟾拉的宝车,想必就是两位仙人的座驾吧?”
二位经典白眉心中得意,脸上淡然,眯着双眼,微微颔首。
“得此神物,且能够驾驭自如,敢问二位仙人修炼哪种道门,如今高修几许?我这远方来的小辈,不甚晓得本地的境界称法,还望指教。”
全秃的白眉老道说:“我师兄弟两个,乃是阴山剑冢的执事长老。我号菊花仙,练的是菊花残剑。我师弟号百合仙,练的是百合好剑。阴山剑道精妙绝伦、霸气无匹,以无形剑气,可开天辟地,可划破宇宙。若不是迁就这些靠脚行走的凡人,我们也不必坐那左冷蟾拉的车,剑气一出,一日万里,便直接飞去元穷山了。”
“你问我们的修为,”半秃白眉骄傲地竖起两根手指说:“我和师兄都快七百岁了,已渡过三劫。也就是一世仙的第四重,也俗称四世仙。你可听得明白?”
邝守春呵呵一笑,表示明白,简单易懂。
半秃白眉接着问:“那小道友你呢?可曾渡劫?修的是哪种道门?”
“我还年轻,今年三百五十五岁,未曾渡劫。我们所修的叫做天人道,飞升之前不渡劫。因此渡劫便是四五千岁了。”
阴山剑冢的菊花仙和百合仙得意地笑说:“后生三百多岁,还需努力啊!”
邝守春也笑说:“自然自然。适才,我听几位说起,要去元穷山找一个叫做元穷子的晦气,是怎么回事呢?”
有熊章平替二位白眉老道说:“是这样,我武馆里的八位师傅,都死在元穷山院一个叫弗远界的小毛孩手里,因此结下了深仇大恨。”
他生怕对方误以为是自己馆中八杰无能,才死在一个小孩手里,忙补充道:“要说这弗远界,人小鬼大,极为阴险狡诈,仗着身后有一位十世境的女仙撑腰,便为非作歹,指使那位蛇蝎女仙,这才害了我手下八位武艺高强的兄弟。
“有仇自然要报仇。这不,终于请到了两位阴山剑冢的仙人,正要去寻仇,途径此城,在此歇息。”
百合仙补充道:“那元穷子,便是弗远界的师傅,元穷山院的掌门仙师,武道、剑道同修的仙人,也和你一样,尚未渡劫。我等正商量,像他这种纵徒行凶之庸师,是否有必要留他一命。”
菊花仙再补充:“想四五年前,我有一记名弟子,爱招摇撞骗,对外说是我的大弟子,好像是姓吕。当时他说去喷阳闯荡,后来就再没见着人。这几年听说,好像也是死在元穷山了,和那个弗远界有关。我们去捉了那小儿,别马上杀,先问一问此事。真要是的话,便是仇上加仇,不能让他死得太无痛。”
“原来如此。请问,尔等所说的那位十世女仙,可是骑一头硕猪?”
有熊章平、白眉老道,连同十杰,一听这人改口称“尔等”,便有些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
菊花仙的口气也无礼起来,“是啊,怎的,你听说过她?”
邝守春哈哈大笑,不回答,兀自起身,带着四名弟子出了雅间。
“这人……他笑些什么?莫名其妙,无礼至极!”
师徒五人直接下楼,来到街上,朝客栈走去。
走出十余步,邝守春停下来,“哼”一声说:“远界以后就是我的徒儿,老东西不知死活!”
霎时间,整幢酒楼“啪啪”炸响,所有木梁、木板、木墙、砖石、水土,全部向中间挤压,折断、碎裂、收缩成球。
仿佛有两只看不见的庞然巨手正在死命揉捏、将之压扁、搓成泥丸,速度之快,令楼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两只左冷蟾,全都来不及逃脱。
尖叫哭喊声只响起片刻,马上便再无人声,如一头栽进了水里似的。
千百道无形剑气从中破出,极速飞舞,而后裹挟着两个白眉老道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身体一飞冲天。
但他们刚一飞出不及十丈高,又被外层更大的压力拍回废墟球体之中。
一座气势恢宏的豪华酒楼转瞬就变得面目全非,连地基都被拔起、压碎。
下一刻,“轰”一声巨响,震得整条街都在颤抖,屋舍瓦响,灯笼落地,浓密的气浪烟尘喷薄爆发,弥漫四方。
原先的酒楼已被压成一间小房大的实心圆球,密度比黄金还大,“咚”一声重重砸进地上的深坑之中。
楼内之人,无一幸免。
诸葛金河对郑竹君投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色,好像在说:“看吧,师傅为这个弗远界,已经可以草菅人命、随手滥杀了。我们以后要想少吃苦头,不光要讨师傅喜欢,还得对弗远界千依百顺。此事,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