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个月相对亲近的相处,陆通对江慕的性子已经了解到七七八八了。江慕的性子,说好听的是个爽朗的,往简单里说,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凡事不操心的人。可再不操心,江家又不是拥有万贯家资的人家,他对钱这般不在意,实在是爽朗过了头啊!
陆通还没合上嘴呢,江慕已一脸歉疚地表示:“耽误他们家的生意了,是我的错。”
陆通彻底无言。
江荻也觉得这样的江慕太过了,便道:“哥哥多虑了。要是耽误了,他们自会来找咱们。还有,根据这几年李掌柜和我说的客流,悦来客栈每个月分咱们十两银子是没问题的。三年下来,这就三四百两了。哥哥这样大意,是悦来客栈每个月的银钱没给到位?”
顾籍如今是商户,入了那门,他也不是那无知之人。
每每见到江荻,虽然时间都不长,但他都会竭尽所能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江荻,让江荻多长见识。商户为了少纳税,各种做账无奇不有。
江荻想的是,他们的做账水平比百姓不知道高多少,悦来客栈把江家当做那无知之辈,哄骗一二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江慕那里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妹妹做好的卤汁,我也只是交给黄伯,下剩的送货和收钱,我都不曾过问。”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江慕这般行事虽然粗了些,但仔细想却也有道理。父母在,儿女不存私产,所以江监生收钱;送货这种跑腿的事,江荻是姑娘家不方便,江慕也懒得去,黄老号老,其实只比江监生大两岁,由他跑腿最合适不过了。
这些江荻都明白,她不能忍的是江慕的一无所知!
江荻问哥哥:“那哥哥可知道爹每个月分你多少钱吗?”
江慕说:“爹说家里头的事有他,我使不着那些钱,他给我存到钱庄里了。事实上,我的确使不到那些钱,自然不会去问了。”
这就是江慕,毋庸置疑。
听了这话,江荻那里的疑问,却是脱口而出:“那我的陪嫁,是哪个出了钱?”
江慕道:“我手头零零散散攒的,你嫂嫂有没有添我不知道,剩不剩我也不知道。”
真是个甩手掌柜啊!
从前江荻以为嫂嫂知道她给哥哥留了私房,以为江慕是拿那个银钱给她备的嫁妆。现在,江荻只能感慨一句:“哥哥能娶到嫂嫂,真是个好命的,连带着我的运气也好了!”
别说父母尚在,就是不在的,也没几个哥哥嫂嫂出钱给妹妹陪嫁的!
已经不知道说江慕什么好的江荻,无力地嘱咐江慕:“这事,哥哥还是家去问问爹,然后告诉嫂嫂吧。”
江慕应了,回去先找江监生问银钱数目。
结果,江监生也绝。
自小柜子里摸出了两个印章和铜制号牌后,江监生道:“我在汇通商号开了两个户头,也同悦来客栈的掌柜的说好了,他每个月直接按号牌存钱就行。你若想知道他存了多少,凭号牌可以查;若想取出来,便要我们两个的印章了。东西都在这,入城后你自己确认吧。”
江慕握着东西,问江监生:“爹也没打算要阿荻赚来的钱,是吗?”
江监生点头,道:“现在比从前不知自在了多少,家中并不缺这些个阿堵物。当时应了阿荻,不过是给周氏看的,叫她不去找阿荻的事。”
听他提及周氏,江慕问:“太太不曾向爹讨过这笔钱吗?”
江监生说:“我先同她说过了,日常用度我会按时给她外,江莲和你三妹将来出嫁,我都会与一份嫁妆。家里下剩的东西,包括阿荻赚的这些,不管有什么都是你的。你若是不要,那就给阿荻;你要,那你就留着。总之,这一份私产,只归你们兄妹两个。就像她们母女做针线赚的,都是她们自己的一样。”
填房和填房所带来的女儿,能有这些待遇,已是极好的了。
前提是,周氏和江莲两个不贪心。
不过,江慕并不管那两个是否担心,她们想贪,江慕也不允许的。自得了儿子后,江家父子两个的关系已经好了一些。这会儿听江监生如此分配,江慕心中的怨恨又少了两分,他说:“爹做得比儿子想的好。钱庄的钱,我准备还给阿荻。”
江监生无所谓地摆手:“你自己定,别忘了和你媳妇两个商议一下。”
江慕便又去了东赵,和陈氏说这事。
陈氏震惊得无以言表。
悦来客栈啊!便是只卖卤味的一成,那对普通人家来说,那也是天文数字啊!不知道就罢了,知道就那么给出去,陈氏还是有些肉疼的。但是她想了想江荻的性子,江荻,约莫是不会要这个钱的,就没直接反对。
待十一这日,陆通和江荻抵达江家后,江慕便把江监生的话以及他的决定都说了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江荻得意地冲陆通扬了扬下巴,道:“我就说了吧!”
陆通豁达地笑了笑。
江慕不要,他们两口子都猜到了。江监生也是这样的盘算,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不管哪个,陆通都是由衷地替江荻高兴。他没吃过江荻那些苦,但他能明白江荻盼着家人的那种心理。
江家里头有人那样伤害她,她依旧当江家是家,便知她多么想要一个家。
所以,江监生和江慕对她好,真的是再好不过了。至于银钱,他只要不瞎骄傲,江荻的三十亩良田,养活他们三口人完全不是问题。
江慕那里不知道他两个打的什么哑谜,便问:“妹妹说什么了?”
陆通为他解答:“来之前,阿荻就猜到哥哥会给我们钱了。不过,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子都不要。”
果如陈氏推测那般,陆家,江荻都不要这银钱。那么一大笔钱,加上江监生,是三方不要。至于周氏想不想要,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内。
为这事匆忙回了躺西赵的陈氏,知道大家都不要这钱时,原本那点子贪心便降到不能再降。望着互相谦让的三位,陈氏终于开口了:“别让来让去了。当哥哥的仗义,妹妹大气,都是好的。依着我的主意,也不必让了。一分为四,给公公留一份,放在我们这里;给郭家留一份,放在阿荻里那里。”
江荻从前没想过给郭娘子留一份,实在是太远了。单把银子送过去一趟,路费也就没了。听了这话倒觉有理,便看向陆通。
陆通懂她的意思,便说:“那就留下吧,有机会,我们去一趟辽东。”
江荻展颜,笑容如糖似蜜。
陈氏瞧得分明,便赞江荻:“妹妹果然好眼光,陆妹夫是个好的!”
陆通挑眉。
江荻挑了他,江家全知道不成?
江慕反应过来,立即呵斥陈氏:“胡说什么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