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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表露出的欣喜和支持让傅戈更添了几分自信,相比坐在帐中纸上谈兵的这些将军,傅戈这三天来可没有闲着,郏城、许县、陈县一带的地形地貌乃至叛军兵力部置状况傅戈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大兵法家孙武的话。傅戈虽然识字不多,但也好歹跟着父亲长久的混迹在秦国的军队里,这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懂的。
为了掩饰行迹,傅戈干脆命士兵换上百姓的装束,弃了手里的弓箭,随便找些木棍、砍刀当作武器,这样从外表来看,傅戈他们与叛军没有什么两样。
叛军在郏城和许县一带的防卫并不严密,邓说和伍徐各领着几千人马驻扎在城里,其中老弱病残的居多,这些人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长棍、短刀、简弓等等。最冒险一次傅戈带着几个兵士接近到城门口不远的地方,竟然没有遇到叛军前来盘问。
松懈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张贺那里傅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作为拱卫‘张楚’都城的主力部队,张贺手下的叛军达到了三万五千人,而且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年轻力壮的士兵,他们手中的武器比较整齐,甚至还分编出了弓弩、步兵部队,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次,傅戈等人刚刚抵达陈县外十里,就被一小队巡逻的哨兵发现,在傅戈表明自家也是揭竿而起的百姓之后,这一队哨兵仍旧不依不饶的要押着傅戈他们去见张贺,没有办法,是他们自己找死,怨不得天怨不得地。
一声令下,周遭准备掩护的大秦兵士一齐拥出,将十几个叛军悉数了结了小命。
章邯的鼓励打消了傅戈的顾虑,上前几步后,傅戈指着章邯案几上的羊皮地图大声道:“大将军、诸位将军请看这里,郏城与许县位于陈县的北面,一左一右正好分布在我军进军路线的两冀,如果我们不先拔除这两颗钉子,它们随时都有可能袭扰截杀我军后路,一旦大军的粮草辎重有所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傅戈位卑言轻,究竟兵发何处还需由大将军定夺!”
一口气把心中要说的话讲完,傅戈神色和开始时一样从容,打量周围的那些将军们,傅戈看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们大概想不到,一个低级的军侯会有如此严谨的逻辑,会有这么周详的推断!
其实,不止是他们,连傅戈也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惊讶,之前,无论是在临洮、还是在新兵营的时候,傅戈都是一个言语不多的人,在许多时候,傅戈更喜欢一个安静的坐着,呆呆的去想:狄人真是聪明,竟会想出在马背上盖一层厚厚的兽皮来防止屁股颠痛,这个办法还不错,不过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来替代它。
还有的时候,傅戈的脑子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断,模模糊糊的傅戈能看到一个个快速移动的大盒子,一幢幢比森林里大树还要高的大房子,还有许许多多傅戈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每一次当这些东西在傅戈眼前浮现时,傅戈都会感到困惑,很明白他是这个时代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人,但似乎他又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也许,就是这样的胡思乱想让傅戈有了比旁人更深一层的知识,又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傅戈。
傅戈的话说完之后,军帐里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章邯大笑了起来:“傅军侯,大破叛军诛杀楚逆,你当首功!”
战事的进展一如傅戈预料的一样,邓说、伍徐的表现实在差劲,秦军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这两支军队击溃了,伍徐死在乱军中,邓说逃到了陈县,结果被震怒的陈胜杀死。
终于决战的时刻到来了。
已无退路的陈胜确实担当得起一方王侯,他没有窝囊的不战而逃,而是在陈县城外摆下阵式,此战叛军出动了接近四万的叛军精锐,由陈胜亲自督战,张楚政权的上柱国房君、蔡赐等一干文武也位列左右,在战阵的最前沿,是陈胜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张贺。
不过,在连战连捷之后,由章邯统领的秦军足有十五万,人数上远远的多于陈胜的队伍,这样的一场战斗对于陈胜来说,是很难有胜算的。
这一天,是大秦二世二年的十二月初八。
天空中云层密布,雨雪霏霏,江淮一带的冬季总是这种雨夹雪的天气。傅戈率领着部下游弋在战场的边沿,这里靠近陈县的东南,涤水的下游,再往南就是九江郡地界了。在这样庞大的对杀战役中,缺少防护的轻装步兵几乎没有什么生存的机会,章邯还要派傅戈他们大用场,他自然舍不得将手里的王牌折损在一场无谓的消耗战里。
担当进攻主力的是重装步兵军阵,说是重装,其实也不过比傅戈他们多了几块防护前胸、后背、肩部的软皮甲罢了,重装步兵们主要使的是戈、矛、钺等适合长距离作战的武器,在大秦军中,重装步兵的数量是最多的,远远高过轻装步兵、骑兵、弩兵和水兵。
其实,也轮不到傅戈这个外来户加入战团中。
“有获陈胜头颅者,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秦国朝廷对陈胜早已恨之入骨,封赏的条件也越来越优厚,将军们为了立此大功早已经争破了头。
正午时分,决战终于开始。
“轰隆隆――!”震天的金鼓声伴着双方士兵的齐声高呼,接近二十万士兵就在陈县城外撕杀起来,黑色的大秦军旌旗、红色的叛军旗帜,如怒涛潮涌般忽进忽退,春潮破冰、洪水奔流,冲锋的巨浪一个接着一个,铺天盖地压顶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傍晚的时候,鲜血已将涤水染成了一条红河,具体的战况如何傅戈想象不出,傅戈只远远的看到大秦的将军们不断的调集人马填入战阵,一曲千人,一部五千人,十部就是五万人,一共有将近十万的重装步兵被遣送上了战场。这些人中绝大多数是郦山的刑徒和私隶。当初,章邯带着二世皇帝的诏令解放了他们,对他们说,只要努力杀敌,就会获得赦免。可而今,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用不着赦免了。
傅戈不知道,是皇帝欺骗了他们,还是章邯欺骗了他们,又或者是这些人太笨太傻,死了也活该。
想到这里,傅戈笑不出来了,在取笑他们的时候,傅戈自己难道就聪明吗?
现在的傅戈,难道不是朝廷的工具,难道章邯不是在利用他吗?
望着通红奔流的一江涤水,傅戈默然无语。
这人生一世本就是一场赌博,一个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先将本钱押上,而对于赤裸裸一身的傅戈来说,最大也是唯一的本钱就是自己这条命。
其实,谁又不如此呢?
叛军的士兵是这样,陈胜是这样,大秦的士兵是这样,章邯这个大将军也是这样,最后,就是大秦国的皇帝,难道不也一样吗?
初八这一天,是个雨雪交加的夜晚,月亮躲进了云层不再现身,仿佛她也不忍心看到人世间这般杀戮,天际间除了雪后的一抹白色外,已看不到其它。
一阵沙沙的闷响如傅戈预想的一样,自北面的战场方面传来,这声音如沙蚕细嚼桑叶,刚开始的时候轻轻的不可闻,只片刻间便在耳鼓中引起轰鸣的隆隆声。
“全军准备,截杀逃敌!”傅戈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声喝令道。
一千蓄劲待发的弩手,三排齐射,只要陈胜领着残兵往南溃退,他就得先受傅戈这一顿箭雨招待。
“快走,快带着主公往南撤退!”
车轮滚滚,马蹄得得,在苍茫的暮色中,一支军队正沿着涤水向南而来。
在听到叫喊声的同时,傅戈借着水面波纹的反光,模糊的看到对方的旗帜也是红色的,只要不是秦军的黑色旗帜,那么就一定是叛军的残部。
“等敌接近之后,三排轮番齐射!”傅戈压低身子,小心的嘱咐兵士不可打草惊蛇。
终于来了,傅戈看到为数不少的叛军促拥着一辆战车向这边急急而来,战车――,是主帅或重要将领才能配备的,它的制作相当的考究,首先要有专业的工匠,其次还要用一些稀有的矿藏,一般在车身上还要加一层或几层漆来防火,对于最容易受损也最昂贵车轮,在非战斗状态下必须要用盾牌或厚毡严加保护。
至于象傅戈他们这样的低级军官,能有一匹裸马骑乘就相当不错了。
当然,也是例外的。
象秦国的统帅章邯,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就喜欢亲自骑上战马冲杀。
“弩手,瞄准那辆战车,射!”这一瞬,傅戈的声音因兴奋而暗哑。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谁能抵挡得住,除非,这个人对生活已没有了追求,而傅戈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如蝗的利箭在傅戈出声的一刻疾射而出,一波结束又是一波,没有间歇,冲在前面的叛军显然没有防备会在这里遭遇伏击,他们一个个惨叫着倒下。
“保护主公――!”刚才的那声呼喊又响起了。
立刻,战车周围的叛军前赴后继的挡在前面,一层又一层,他们疯狂的样子让傅戈这个杀戮者也为之惊叹,原先,傅戈以为只有在大秦的军队里才会有这样勇悍不怕死的死士。
“杀!”
不能再犹豫了,光凭弩箭要不了陈胜的性命,傅戈迅速的长身而起,提起长矛向叛军冲了过去。
“秦狗,有我吕臣在,你们冲不过去!”
熟悉的叫喊在耳边响起,一柄大斧拦住了傅戈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