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味一觉醒来,推开门一看,怎的换了个地方?
难不成是梦游了?
结果身后有个小丫头凑过来,“道士,睡醒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年轻道士一脸呆滞,心说这也梦游的也太远了吧?
白小豆咧嘴一笑,说出来一番师傅编的瞎话,“你破境之时被个老前辈带来了中土,那老前辈说你仙风道骨,日后必成大器呢。”
张五味一脸不信,心说你骗小孩儿呢?我再傻,也傻不到这个份儿上啊!
小丫头只得换了一种说法儿,“其实是师傅想你了,让顾剑仙专门儿去了一趟神鹿洲,把你带来了,剑仙御剑太快,你昏了过去,所以记不得事儿。咱们山头儿现在缺人,没法子。”
这话还可信点儿,张五味平复了许久,开口问道:“刘景浊呢?”
白小豆咧嘴一笑,心说师傅说的果然对,哪怕他不相信第一种说法儿,那他也绝对会相信第二种。若是二种还不信,还有第三种呢。
小丫头笑嘻嘻走去栏杆处,轻声说道:“师傅闭关去了。”
张五味这才瞧见远处一座大山,转过头看向白小豆,不敢置信道:“真就到了青椋山?”
白小豆一努嘴,委屈巴巴道:“师傅说了,若是张大道长瞧不上我们青椋山,就让顾剑仙送你回去呢。”
张五味赶忙摆手,“别!我可不回去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那几个破烂山来的老前辈,实在是太烦人了,我张五味一个寻常道士,又不是什么天才,干嘛非要收我为徒?
又与白小豆聊了聊别的,张五味便走下楼梯。
白舂也好杨念筝也罢,甚至袁塑成,都假装不认识张五味。
因为刘公子说了,这位张道长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痊愈之后,便又有了一种治不好的怪病。那就是,有时候他一觉睡醒,就记不得先前的事儿,而且前后判若两人。
于是张五味又跟白舂三人重新认识了一番。
袁塑成先前还将信将疑的,这会儿则是确信无疑了。
因为这个温文尔雅,甚至有些呆的道士,跟昨日那个嬉皮笑脸,瞧着极其跳脱的道士,完全是两个人嘛!
天老爷,世上还真有这等怪病么?
走出门后,日光明媚,有个架着驴车的黑衣青年返回客栈。
百节咧嘴笑道:“我叫高尚,不过大家都叫我百节,我见过你,就你跟我家殿下在那条青泥河钓鱼的时候。哦,对了,这条河也叫青泥河。”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儿?
不过一觉睡醒都能从神鹿洲到中土,见着另一条青泥河,便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指了指青椋山,张五味问道:“高兄,我能去瞧瞧吗?”
百节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咱们现在人不多,夫人在落冰潭练剑呢,殿下去了南边儿一座湖闭关,山上只有个路老哥,正在建房子。”
张五味摇摇头,“那还是算了,等刘景浊出关吧。”
顿了顿,张五味询问道:“那些个邸报我也瞧见了,刘景浊就由着被人败坏名声?”
百节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殿下有自个儿的打算吧。”
张五味点点头,对着百节一拱手,轻声道:“贫道四处转转,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烦劳高兄拽我一拽。”
百节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叹息不止。因为殿下说了,他张五味要是出去摆摊儿,由他去,他就爱干这个。不过,要是给人打了,还是得出去帮帮忙的。
他就纳闷儿了,高低是个凝神修士,摆摊儿可以理解,为什么会被人打?
结果张五味还真去了镇子里摆摊儿,上瘾了一般,一去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里,那处无名湖泊,小泥鳅时不时探头出来。
那个身上气息贼吓鱼,盘膝湖边儿都好几天,连一口水都不喝的家伙,好像瞧不见自己哎?
于是她猛喝一口湖水,壮一壮胆子,大摇大摆上了岸。
结果没走几步,那人忽的睁开眼睛,吓得她扭头就跑,一股脑儿钻进水底,把床当做被子压在自个儿身上。
又过了许久,没什么动静儿,红衣小丫头便把大石板顶起来个缝儿,左看右看,没有人?于是胆子又大了起来,干脆浮上水面,露出个小脑袋,直愣愣看向那个盘膝湖边,却是睁开眼的年轻人。
她壮了壮胆子,嚎了一嗓子:“喂!包鱼塘的,听得见吗?”
结果那人并无反应,小红鱼一脸得意。
哈哈!我这是练成了绝世神功,他瞧不见我哎!
既然如此,她干脆上岸,蹲在了那个年轻人身边,伸出手戳了戳一动不动的年轻人。
年轻人猛然转头,可吓鱼一跳,结果他只是一脸疑惑,拍了拍方才自己戳了的地方。
小红鱼立即明白,看是看不见,可能感觉到。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御风至此,就是先前与眼前年轻人一起来的那个剑客。
小红鱼嘴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结果还真没瞧见自个儿。
顾衣珏落地之后,也是有些诧异,不过等听见那小丫头呢喃自语,他就懂了。
假装看不见呗。
走去刘景浊那边儿,顾衣珏拿出三样东西。
一柄泛着寒光的飞剑,巴掌大小。还有一把泛着黄光的土,还有一根有些干枯的树枝。
顾衣珏轻声道:“三样东西,原价八十枚泉儿,山主是鱼雁楼贵宾,所以打了折,一百枚泉儿。那位沁色姑娘说了,可以抵百年租金,我答应了。”
听到那个打折之时,刘景浊就有些黑着脸了,等听完之后,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骂几句,可看了看三样东西,还是忍了。
一来是,飞剑极其少见的,因为铸造太过困难,所以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二来是,那份息壤与南柯一枝,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了。
事实上,早在白鹿城时,刘景浊已经托了霜澜在找,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刘景浊气笑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寄信花了多少钱?”
顾衣珏笑容玩味,“反正比你少。”
某人冷笑不止,这鱼雁楼是真会做生意啊!刘景浊也是长见识了,原来这就叫杀熟?
刘景浊轻声道:“接下来我就在此地闭关了,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儿就别来了。如果非要来,离我远点儿,十丈之外,我怕会伤到你们。”
听见这话,红衣小丫头一脑门儿疑惑,心说为什么会伤?
顾衣珏憋住笑,替小红鱼问道:“为什么?”
刘景浊笑呵呵说道:“你境界高,没事儿。等我开始炼化这三样东西,方圆十丈之内,没到金丹境界的,都会被罡气绞杀。打个比方,如果有一条鱼,鱼骨头都不会剩下。”
当然是瞎说的,不过也起了作用,那只小红鱼闻言之后,拔腿就跑,足足跑开了百丈才停下。
吓死个鱼了!
顾衣珏抱拳离去,返回路上,忽然就想到了未来日子里,有个红衣小丫头插着腰,大摇大摆巡视湖泊,结果来这儿的人,都瞧不见她。
暖人心一事,自己的确是不如山主啊!
为数不多的事儿,这就忙完了,顾衣珏无处可去,便先去了迟暮峰,帮着路阂干活儿。
事实上,那位鹿县令又来了一趟,说太子说了,可以让冬官一脉派人来帮着建造府邸。可刘景浊却十分干脆的摆手拒绝。原因很简单,那四处大泽复苏,沿岸湖水溢口,或是那些个已经断流却因此复苏的河流,都得修建堤坝,开凿大渠,引大泽之水入江河。
冬官一脉,能工巧匠居多,但现在是有些不够用的。
不过等到开始修建渡口,还是得需要一大批天工。
因为在刘景浊的设想之中,渡口得悬在山巅,如此一来便得有一座庞大阵法,修建渡口的材质也不能是凡俗木石。
所以迟暮峰上以及顾衣珏的青鱼峰,还有那座没有明说,但都知道是龙丘棠溪地盘儿的落冰潭,修建府邸一事,还得另外花钱请人。
这么一来,兜比脸干净的刘景浊,就愈加窘迫了。
炼气士要真是餐风饮露就能活,那就好了。
过去两个时辰,路阂停下手里的活儿,点起旱烟。等吐出一口烟雾后,他好奇问道:“顾老哥,我有些不明白,我家少爷只是个金丹境界,青椋山也是这般凄凉模样,顾老哥还是堂堂登楼境界的大剑仙,怎的就愿意跟着少爷?”
顾衣珏咧嘴一笑,接过旱烟抽了一口,结果猛地咳嗽不止,呛得泪流不止,也逗得路阂哈哈大笑。
白衣剑客走去一旁,坐在佩剑伏休一侧,轻轻拔剑出鞘,抚摸着剑身。
“我跟曹风说是想要抱大腿,可事实上,在他以双手为那些前辈挖坟之时,我也好,曹风也罢,还有那个自称南腔北调的读书人,都很佩服他了。”
顿了顿,顾衣珏惭愧一笑,轻声道:“其实更多的是愧疚。”
都在人间,境界明明都很高,怎的那一地白骨个个死而无憾,而自己手中有剑,却没能为这人世间做些什么?
无数虚影对着酣睡着的年轻人齐声一拜,他们三人算是沾了光,可受之有愧。
说到底,我们都是人世间的匆匆过客,路边儿随便儿一块石头,那可比自个儿年纪大得多。
顾衣珏取出酒壶灌了一口,轻声道:“栖居人间,自然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