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斛家的如今算是想明白,夫人的奶嬷嬷为何愿意放弃在府里的一切到庄子里去养老了,就连儿子都约束着,没有来跟她争权。
姜还是老的辣啊!
她就是没看透一切,才陷入如今的泥沼里。
硬挤出个笑脸,回道:“是。”
也没心思细看屋内表情各异的母子三人,快速退了出去。
派谁去明斛家的倒是不愁。
去惟志院的差事大家轮着去,顺序之前就抓阄决定好了。
生死有命,就看各自的运气了。
运气好的,能轮着世子爷不在府里的时候过去;运气中等的,能轮着世子爷心情好的时候;若是实在运气背,轮着世子爷在府中又心情不好,那就听天由命吧!
明斛家的快步出去,找到轮到今日这趟差事的人,把差事安排下去了。
“你们俩动作快点,回来也不耽误晚饭。”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也没顾得上跟明斛家的多言语,几乎一路小跑着去了惟志院。
明斛家的话已经点得很明白了,现在世子爷还没回府,应该还在路上,她们动作快点,还能有命回来吃晚饭,若是动作慢了就说不好了。
袁明珠正心情颇为不爽的坐在罗汉床上,只缝了几针的布片被随手扔在一边。
郑妈妈看她也不准备再缝了,拿了给放进针线笸箩里。
袁明珠还真不怕顾宪,他若是敢纠缠不休,她就敢把他给收拾得连他亲娘大胡氏都认不出来他。
但她担心顾重阳小心眼。
顾重阳一贯表现得小肚鸡肠倒是真的,挺吓人。
两个婆子匆匆赶过来,袁明珠听了外头的禀报,问郑妈妈:“大胡氏这是什么意思?她想干嘛?”
儿子刚刚不怀好意使人过来一趟,当娘的也紧随其后?
她是不是该夸他们一句:不愧是母子俩,行事都跟商量好的一样无耻?首发
心里也更无奈了。
若是只顾宪派人过来一趟,还不太显眼,她还能抱着点侥幸心理,试着蒙混过关。
现在这样一个两个都往这边跑,这跟拿着大喇叭吆喝有什么区别?
大胡氏派来的人指明了要见她,她还不好拒绝,毕竟她现在艹的是举目无亲孤单无依的人设。
而且这人设还有用,暂时不好崩塌。
袁明珠权衡了一下利弊,让人把大胡氏派来的两个婆子请去厅堂里侯着。
郑妈妈上前服侍着换了见客的衣裳,陪着她出去。
这点时间说着话长,实际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可厅堂里的两个婆子已经等得心焦,心里火灼火燎的。
翘首期盼,可算看到有人过来了。
就看到一个身量还未完全长足,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被一群仆妇簇拥着袅袅而来。
这两个婆子还未见过世子夫人,只迎亲那人远远地看过一回,那次她头上还盖着红盖头。
如今离近了再看,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琼鼻高挺,眉眼带笑,观之可亲。
第一眼看到她,就让人有亲近感。
再细看之下,才能察觉她眉眼精致,是个美得略带侵略感的女子。
不得不说袁明珠借着成亲改变了发式,修剪了刘海还是有作用的。
眉眼之间的锐利被淡化去许多,第一眼的印象很重要,没有了之前肆意而张扬的锋芒毕露,显得稚气未脱。
让人觉得亲切的同时也会放松对她的警惕。
这两个婆子即是如此。
看到她过来齐齐松口气,觉得今日能顺利过关。
袁明珠也笑得亲切,让人给她们搬了杌子。
二人不敢托大,连连摆手拒绝。
其中一个看袁明珠身边跟着的人都是生面孔,知道这些人都是世子夫人的陪嫁过来的人,说话就大胆了些。
“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奴婢们也是不得已,若是有得罪世子夫人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委婉的把来意说了。
对于她们的反应,袁明珠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这些人初次见面就有投诚之意。
也大概想到这些人态度恭敬的原因。
对二人说:“妈妈快别客气,坐吧。”
“你们所说的事我知道了,只是这事还得跟世子商议了才好做决定,世子那脾气你们也该知道,今天早上才甩了脸子给我看,我也是左右为难。”
直接拉了顾重阳做挡箭牌。
这二人来就是传话来了,只求有个理由回去交差,哪里会在乎结果大胡氏会不会满意。
应道:“可不是嘛,奴婢们都知道您的为难之处。”
一边回话一边偷偷估摸着时辰。
“时辰不早了,奴婢就耽搁您的工夫了,那……。”
袁明珠既猜到她们做此态度的原因,更不会拖延着让她们遇到顾重阳。
核武的最大作用意在威慑。
为这种小事就伤人性命有伤阴骛,也没有必要。
传出去对顾重阳的名声也有妨碍。
她若是不跟想他一条心过日子也就罢了,现在两人想好生过一辈子,她就不得不多为他考虑一些。
袁明珠端了茶碗,“你们先回去吧,待我商议过世子再说。”
两个婆子如蒙大赦,行了礼就匆匆告辞出去。
这两个婆子一点都没敢耽搁。
即便如此,依旧差点跟顾重阳走了个迎面。
两人远远看到对面一行人过来,提醒引路的小丫鬟:“姐儿走那边吧。”
小丫鬟顺从的照着她们的指引拐过一条岔路。
走出去好远以后,回头看向来路,其中一个婆子拍拍狂跳的心脏,两人对视的目光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实际顾重阳早就看到她们了。
回到正房,袁明珠伺候他换上家常袍子,他又得寸进尺地拉着她去了净室伺候他梳洗。
回来两人坐在桌前喝茶,顾重阳端着茶碗问道:“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两个婆子……。”
这么多下人,他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是看到她们从正房这边过去,怕袁明珠不知道深浅,受了大胡氏欺负不敢说。
“哦……,”袁明珠故意拉长了腔调哦了一声,说:“世子说的是刚从我这离开的两个婆子吧?”
“她们呀……!”
“她们是替那边你继母过来教训我的,勒令我要恪守妇道,每日过去给她晨昏定省,听她教诲。”
语带戏谑。
顾重阳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吃亏,拿手刮了她的鼻头一下。
又扒拉了她的刘海一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心说这刘海剪得真难看。
虽然是新手丈夫没有见经验,但是凭感觉也没敢把这话说出来,转移话题问:“晚饭吃什么?”
袁明珠还记着他早晨跟郑妈妈她们说的话呢,拿帕子捂着脸,“晚饭不吃了,我受气都受饱了。”
从缝隙里看着顾重阳,接着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嫁给你就是来受气的,还受得是夹板气。”
顾重阳笑着把她的帕子拿过去,“说吧,你又想干嘛?”
“我没想干嘛呀。”还扭捏上了。
看顾重阳挑了挑眉梢,不相信她的话,一把把帕子夺过来,背转身不理他了。
顾重阳:“是是是,我们家夫人没想干嘛,是我想干嘛了。”
袁明珠这才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白眼,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她的计划说了。
“我这是一石二鸟之计,第一把筠娘这颗钉子拔了,第二也替你竖了威风,以后外人都知道咱们家你做主,我最听你的话了。”
说着用白皙的小手竖起两个指头。
不过要顺便坑顾宪的话没敢说出来。
顾重阳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你这是一石三鸟吧?”
袁明珠心虚,往门外看了一眼,以为是郑妈妈她们跟顾重阳说了顾宪的事。
想想又觉得不对,她的人对她忠心耿耿,不会背着她行事。
顾重阳看出她的异常,不过未动声色,只说:“你还能顺便回娘家住些日子,是不是啊?”
袁明珠松口气,顾重阳说的第三鸟是这个,不是顾宪。
见她如此,顾重阳的眼睛眯了眯。
顾重阳眯眼睛,是追捕猎物的姿态,袁明珠最熟悉不过,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等晚饭拎了来摆上,郑妈妈感觉着屋里紧绷的气氛,不知道一会工夫这俩祖宗又怎么了。
刚才梳洗换衣裳的时候还打闹来着,这一转眼怎么又闹上情绪了?
心说这俩人都还没长大呢,小性子跟六月天娃娃脸似的,说变就变。
想想世子对夫人睡懒觉都能逞着惯着,也就没当回事。
在她看来,睡懒觉都能惯着,小两口也吵不起来。
吃了饭收拾了,外头又开始下雪。
顾重阳看看外头,“等天晴了再说吧,下雪路滑也不好走。”
打定主意,袁明珠若是不跟他说实话,就别想出门。
而且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他要听她亲口告诉他,不想从仆妇的口中知道,哪怕从仆妇口中轻易就能问到他也不想问。
袁明珠:……,“不行。”
她就想趁着下雪给顾宪个教训呢,下雪路滑更能做的像出意外。
外头又下雪了,什么时候晴真不好说,而且晴了路上也滑,这样一耽搁不得好多天。
大胡氏再派人来催也不好应对。
顾宪那傻逼玩意要是再做点什么,保不齐顾重阳就察觉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早早就歇下了。
袁明珠倒没什么,想着大不了就跟顾重阳说呗,一会就睡着了。
顾重阳看着呼吸变得平稳绵长的她,气得恨不得把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摇醒。
气恨恨地翻来覆去,越翻越睡不着,越睡不着火气越盛。
手都搭在袁明珠肩膀上了,最终还是没狠下心摇醒她。
自己爬起来坐到桌前,倒了一碗水喝了。
看到旁边放着的针线笸箩,就着窗外的雪色,能清楚的看到笸箩里的物事。
他伸手翻了一下笸箩里剪好的布,能清楚的感受到跟昨天的数量不同。
他拿着那叠布沉思,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不是给他做的。
就这样坐在黑暗中,一直坐着,盯着床帐的视线,像是要把帐子灼烧出个窟窿。
直到冻得手脚冰凉发木,才慢慢挪回床边,坐在床沿上看着那张静谧的小脸。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把冰凉的两只爪子放到袁明珠脸上。
这臭丫头倒是谁得香。
就想着他睡不着也不能让这臭丫头睡。
袁明珠被冰得一激灵,迷迷糊糊的看着黑暗中的顾重阳,还没完全清醒,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只伸手把他冰凉的爪子扒拉了下去,“你干嘛呢?手怎么这么凉?”
终于清醒了点,看看被子,以为是她把被子都卷自己身上,把他给冻醒的。
不好意思地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点,“赶紧睡吧,冷不冷?”
握着他的手帮他暖着。
顾重阳默了默。
他要求的不多,只要给他一点点温暖,就能温暖他。
他要求的又太多,想要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他,想要她的心里只有他。
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你给别人做袜子了?”
语气酸得,像是在说“你外头有猫了?”
这话题跳跃得幅度太大,袁明珠:“啊?”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更不知道他语气中像是被辜负的委屈从何而来。
险险让她都觉得她就是那个始乱终弃的无耻渣女了。
把他的脸推开点,想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表情,“什么袜子?”
“就是你缝的袜子,给谁了?”控诉。
提到袜子袁明珠觉得她这么多年白混了,脸皮还没磨炼出来,让她坦白把袜子缝顺拐了有点难以启齿。
“谁也没给,没做好呢,做好给你。”
“没做好?”用得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语气。
“那个……,怎么说呢……,”
灵机一动:“我是一只一只缝的,先缝好的是两只右脚的,回头两双一起缝好,一起给你。”
好在顾重阳也不懂女红,只要没给别人他就开心了。
跟个大猫似的在袁明珠的颈窝里蹭啊蹭,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这会也摇起来了。
袁明珠觉得她好像知道他为何手这么冰凉了。
问他:“你专门爬起来去数袜子做好几双了?”
你是不是闲的啊?
阴恻恻的声音让顾重阳开始心虚。
“没有专门去数,就是起来喝水的时候顺便数了一下。”
袁明珠:……
“哼”了一声。
这样好的机会,正该提条件,把晚饭前说的那件事落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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