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100章 镌忆·烽烟萧索,惊涛骇浪……

广海支离破碎的战场上,不动玄岩之相的岩君与奥赛尔交手了数百回合,但因为奥赛尔天然占据的地势之优,这场战斗也僵持了许久。

魔神之间的交战是凡人难以触及的,尽管是英勇善战的夜叉,也只能在陆地上对抗着海中妖兽的袭击,迭起的战火将这片土地染成了烽烟萧索的模样,到处都是濒死的哀嚎。

清空了一整片区域的浮舍抬手抹去脸庞上沾染的血色,如雷双目望向广海之上未曾停歇的战斗,却仍旧无法辨清战势如何。

兵荒马乱之中,自归离原急奔而来的将士高声喊道:“归离原遇袭!”

浮舍心底一惊!

然而,在将士刚刚将这个消息远远传达给浮舍之时,他便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支暗箭刺穿了胸膛!

“全力进攻!”海中的妖兽嘶吼的声音是平地惊雷,将原本劣势的战局瞬间拉平!

“铮——”

刀枪相交,自海而来的海兽化作人形,拦住浮舍的去路,哑声道:“浮舍大将,赢的一方,才能活着从这里离开!”

浮舍心底微沉。

广海之上,始终分了一分心关注陆地战场情势的摩拉克斯同样也听见了这一声归离原遇袭的惊声报信,眼眸瞬间沉了下来。

奥赛尔哼笑着甩起枪,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笑:“摩拉克斯,你我这种可笑的试探交手也可以停止了。”

“归离原的结界已经被你的敌人破除,众魔神已经齐聚在归离原,仅凭归终他们,不可能战胜所有魔神的齐心围剿!”

“哈哈哈哈——”漩涡之魔神疯狂大笑了起来,“跋掣去了濯月泽,还有善空间之术的魔神也在那里给你的眷属布下了天罗地网,拖住龙王也很容易。”

他满怀恶意,浪花的幽色花纹残忍深邃,道:“摩拉克斯,归离原与濯月泽相隔数千里的距离,两边俱是受难,你要去救哪一边呢?”

他抬手降下惊涛之力,高声道:“你哪一边也别想去救!”

摩拉克斯的眼中聚起深沉的杀伐,但奥赛尔拖延的时间已足够久,便更不惧与将摩拉克斯死拖在这里!

当岩峦的魔神怒意沉霭彻底发挥出全力之时,无穷无尽的岩力在天际形成岩枪之雨,天星自海中升起,翻腾的云中隐隐传来游龙的低吟!

山海化形,灿如烈阳!

“呵——”奥赛尔选择在海中化为他最为优势的原型,全力将摩拉克斯的退路封死!

但摩拉克斯也并未尝试后退,岩枪紧握在身侧,攻势却比之前更为强横!

激荡的海水比天更高,几乎要刺破提瓦特的星空!

正当奥赛尔兴致最为高昂之时,跋掣虚弱的声线自他的耳边响起:“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虚弱犹如蚊蝇,透着浓重的疲惫与乏力,若非是强撑着要告知给奥赛尔濯月泽那边的情况,她指只怕是要昏昏沉沉地昏睡过去。

只一听着溃散的声音,奥赛尔便知跋掣此刻的情况是决然算不上好的。

然而战场之上只是短暂的一会儿分身,便可将形势彻底逆转过来!即使在大海的领域之内,分神了一瞬的奥赛尔也在摩拉克斯如雨般暴烈的攻击中闷哼了一声。

但身经百战的他很快反应过来,竖起水墙挡住摩拉克斯的攻击。

他传音入密,呼唤跋掣到他的身边来。

跋掣的神志已然不甚清醒,在濯月泽的战斗中,她受了太重的伤,逼得她自绝来抛弃化身遁逃,此时连奥赛尔正在与摩拉克斯交战都未曾意识到,本能顺从着丈夫的呼唤来到他身边。

见她的状态如此狼狈,生命力也流失了大半,奥赛尔心中一沉,揽住她的腰,将力量与生命力分享过去。

摩拉克斯发出一声轻笑,无疑是最好的嘲讽。

得到奥赛尔的补给,跋掣也清醒了许多,她脸色苍白,冷笑道:“摩拉克斯,你高兴得太早了。龙王早已自濯月泽中离开,而我的化身却是遭一个凡人吞噬。你以为凭他独自一人,能安然活得下来吗?还有归离原,此时估计已经是断壁残垣!”

摩拉克斯纵然有所忧虑,但面上仍旧沉静凛然,周边的漩涡阻拦着他所有的退路,令他只能直面敌人,他一个踢枪,悍然道:“不必多言!”

恐怖的鏖战才刚刚开始。

——

濯月泽,陵游微长的眼睫颤了颤,褪去如谪仙一般的风姿,冰蓝宛如雪镜的双眸看起来本应是冰清玉洁,但他眼中潋滟的水光却衬得他风流惑人。

而那风流潋滟的最深处,却是如野火一般疯长的野心!

许是因为无可倾诉,陵游将手放在平滑温凉的祭坛之上,微微弯起的唇角完美地好似一张假面,流露出几分回忆的脸上却渗着魔魅的美。

微生抬手让千岩军们互相支撑着退在他的身后,再次问道:“那么,你现在是陵游,还是最初侍神的大祭司?”

陵游的唇角深深地勾起,与微生正面相对:“我是陵游,在这时间仅仅只存活了二十余年,却拥有着数百年传承的记忆。”

微生沉默一瞬,捂在胸口心脏处的手微不可查地紧了一分,轻声道:“你们遗族人的祭司一职世代传承,且皆是选择族中幼儿在年幼之时便由祭司教养,其实是为了方便最初的大祭司以更换肉身的方式长久活下去。”

他与若陀顺着螺珠的牵引找到水底的祭坛之时,他利用若陀查看岩石记忆的能力,窥得祭坛大殿久远记忆中的一缕。

每一位初承接祭司之位的祭司都会在悄无人息之时来到水底的祭坛大殿中,他们有着不同的面貌,但都同样拥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走路的姿态、对祭坛大殿熟练的神态,同样也宛若一人。

陵游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也并不追问微生是如何知道的:“的确如此,祭司并不会生育后代,选定的孩童除了灵觉天赋异禀之外也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但他们却全都会在继承祭司之位的时候转变为异色瞳孔,与此同时,先祭司亦会寿终正寝。”

“我自小灵觉便天生强大,对祭司推崇敬爱的祈愿之神也并无任何恭敬之意,因此祭司因这个理由惩处过我许多次,直到后来,他认为我无可救药,便决定提前施展降魂之术,占据我的躯体。”

“谁又能想到,代代相传的祭司,其实内里都藏着同一个人可悲的灵魂呢?他是一个狂信徒,无数次使用禁术抢夺他人的身躯,只为了复苏他最初信仰的神明。”

陵游自小便未见证神迹,他亲眼所见的都是族人依靠自己的能力捕鱼织衣、抵御凶兽,安居在濯月泽的这方水土之中。比起信仰虚无缥缈甚至已经死亡的魔神,他更愿意相信人本身的力量。

即使长大之后他在远处亲眼见识了魔神的交战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奔涌的力量令他产生无可抗衡的心悸,他也未曾否决抛弃过这种想法。

大祭司让他见识那等可怕又令人欣羡的力量,本是为了唤起他心中对祈愿之神应有的信仰。

可惜对方又一次失败了,因此大祭司忍无可忍,直接宣布自己命不久矣,要将祭司之位传承于他。

陵游很明白大祭司对他并不满意,更是觉得对方这种突如其来的决定充满了怪异,便心生警惕。

“那位大祭司在我继承祭司之位的当天以灵魂之体强制夺舍,他原本的眼睛也被他用来掌控我躯体的力量同化,变成与他本身一般无二的瞳孔。”

陵游弯着眼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便露出一个充满了趣味的笑容。

“不过,因为我本身灵觉够强,直觉意识到他的力量源泉来自于这双即将被同化的眼睛。”笑容惑人的他将指尖置于眼尾,宛如莹玉玉与冰雪的碰撞,“他自己大概也没有料到,我会在那个时候亲手将自己的眼睛剜下来,断除他力量的供给,导致他自己的灵魂反被我吞噬。”

“我得到了他的记忆,这才知道祭司之位的传承是一个多大的谎言,那不过是一个男人妄图复活至爱者的妄念而已。不过我也得感谢他,他贡献给我的力量让我明白了,凡人是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以人身成神的。”

他的衣袖凌厉地挥下,潋滟的眼中带着透骨的寒冷与不屑:“但他目光短视,只想着用这种办法来复活他已死的祈愿之魔神!”

“呵呵......”微生自胸膛深处发出一声轻笑,“所以呢?你将我留在最后,只是为了对我倾诉一番你多年淤积在心中的妄念,然后在此宣告,你即将要成神吗?”

化晴的缱绻之水再一次不安地激涌起来,绸缪的轻言细语在越发喧嚣的风中也变得像是凶兽的低吼。

“怎么会呢?只是璃月总归也算是帮了濯月泽一次小忙,因此便将你留在最后看着敌人死去,以此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报答而已,也仅此而已。”

陵游缓步踏入水中,翻起的浪花遮住了他一般的身躯:“我的族人们,你们不是不想要放弃自己的信仰吗?”

他抬手举起一朵浪花,宛如一朵颠倒的睡莲,优雅芳菲:“那么,你们也该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一个不可拒绝的命令,在他将浪花翻覆于掌心之中时,遗族人便惊恐不已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在浪花的流淌中化为血色的雾气!

“不——”凡人们目眦欲裂,伸出的双手在半空中抓了隔空,“救——”

求救的呼喊戛然而止,陵游用自己全族人的祭献,成就自己的成神之路!

“不必担心,这只是必要的牺牲而已。”他语调轻柔地说道,“待我大功告成之时,你们会拥有全新的生命。”

“轰——”他周身奔涌的流水化作浓郁芳馨的血色,属于人类的双腿并拢为银色的鱼尾,与曾经神龛中的已逝魔神的鱼尾一般无二!

“我不喜欢这条鱼尾,不过为了用全力应对你,也只能勉强忍受一二。”他低垂的目光投向捂着胸口一言不发的微生,绽开的笑容宛如地狱的彼岸双生之花。

“刚刚吞噬生命力与血肉使我增强了极大的力量,我的灵觉告诉我,只要再加上你的血肉,便能够让我彻底维持人类的身体,而不必在使用力量之时将双腿化作祈愿之神的鱼尾。”

“而你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祭坛在吞噬你供养于我。”

微生的掌心始终放在自己的心核处,那里是一抹熹微的光芒,是星辰尽没、沧海落尽夜幕笼罩之时划破云翳的一抹拂晓之光。

那是他的本源,他的心脏,而与他的心脏相依偎的地方,是一枚小巧但坚韧的金棕色龙鳞。

“真抱歉,我怕死,收藏挺多。”他抬手召出随心而动的符箓,高声道,“列阵!”

“列阵——”

陵游微微偏头,鱼尾在猩红的血水中轻轻一摆尾,仿佛一朵踏浪浮雪的花:“这样才有意思。”:,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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