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息养伤的第三十五天。
小鱼罕见地消失两个小时没有回来。
两个小时是周息的感觉,毕竟这里没有时钟。
她只能靠观察日出日落来估个大概。
泡泡一直游来游去,很是焦躁的样子。
泡泡是小鱼送给她的那只泡泡鱼。
周息磨着小鱼给它取了名字。
泡泡。
泡泡鱼。
就很简单明了。
周息低下头。
长无那句世世不得善终盘旋在耳边。
世世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的更有一切与其相关之人。
突然一声爆炸声从远处响起,泡泡立刻绷紧了刺,整条鱼鼓成一个长满利刺的圆球。
周息扭动一下,小鱼的蛛丝裹得实在是紧。
她喊来泡泡。
利用泡泡的利刺割断蛛丝,脱身而出。
周息将断丝绑在身上,另一头绑住树干,闭了眼向下跳去。
下方的水不深。
周息直直砸进并不柔软的淤土之中。
并没有修养好的五脏六腑再次移位。
嘴巴里反出血腥味,周息撑着身体从水中站起身来。
她哇一下,吐出大口鲜血。
泡泡围着周息焦急地转着。
周息抬手捉住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抚一番。
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所以什么都不怕。
步伐缓慢却异常坚定地向着爆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古老森林的某一处,小鱼借着蛛丝在空中翻身躲过一束炮弹。
八条蛛腿张开,所过之处尽是被炮弹炸毁为焦土。
女生借着下方浑浊的水面足尖一点,牵着蛛丝跃上一个新高度,在顶点下落之时,转身掐诀,下方本就不平静的水面张成一条一条水链,四面锥的尖利顶端似毒蛇穿过一个一个胸膛。
血雾炸开。
染红了水链。
轰鸣声陡然响起。
小鱼牵着蛛丝迅速离开天空,躲进巨大的树冠之中。
一架架战机盘旋,一枚枚炮弹落下,水链寸寸断掉,水浪四溅。
小鱼矫捷地穿梭于错综复杂的树林之间。
越来越多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压上来。
周息远远地看到飞荡而来的小鱼,以及装备精良的追捕者。
她将手指放进嘴巴中,吹响口哨。
下一刻,小鱼将她拦腰抱起,飞荡在沉绿之中。
周息闭上眼,感受着小鱼身上熟悉的气息,抬手间,无数白线飞出。
白色光线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被剥夺了生命力的驾驶员带着飞机落下,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俩人在黑中透红的蘑菇云中消失。
小鱼重新找了地方藏身。
周息又被包裹进蛛丝之中。
像个蚕宝宝。
在小鱼离开之时,周息也再次尝试起阵或是召唤白线。
依旧是没有成功。
那天像是一场梦。
周息泄了气,抬眸看泡泡转来转去。
“泡泡。”
泡泡鱼停下来,游到她面前,脸对脸,眼对眼。
周息侧了侧脸,移开视线,以免斗鸡眼“你安静一会儿。”
泡泡点点脑袋,停落在周息胸膛上。
周息看着那软下来的尖刺,也不知道摸着舒不舒服。
闲想着之时,细弱的打鼾声响起。
周息微微抬头向下看,胸膛上的小家伙圆滚滚的身体微微张合,打鼾声阵阵。
一声轻笑。
转而继续盯着头顶的树冠发呆。
只是她也不愿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小鱼回来之时就看到睡着的一人一鱼。
她走过去将睡得四仰八叉的泡泡拎起来甩远。
泡泡受惊鼓成一个球,看清来人之后又默默瘪下去,慢吞吞地游回来,继续趴在周息胸膛想要睡觉。
小鱼又将它丢出去。
看着又游回来的泡泡,小鱼微笑劝解“再敢过来试试?”
泡泡!!!
泡泡尾巴一甩,游得无影无踪。
周息看着笑起来“是我让它趴下来的。”
“给你吵醒了?”
周息摇摇头,被搀扶着坐起来,靠在小鱼的身上。
“本就没睡着。”
小鱼将下巴置在周息的肩上,她说“下次不要让泡泡趴上来了,它很重,压的会不舒服。”
周息应下“好。”
小鱼又说“等你好了,我们进城去。”
那群疯子到现在还在找她。
进城反而安全。
周息“好。”
天罚之痛确实难熬。
周息内伤好了七七八八,可骨头缝里的疼痛却没办法消除。
只得靠硬熬。
像是烈火焚身,又如寒冰刺骨。
阵冷阵热。
小鱼就一直抱着昏昏沉沉的周息。
熬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恍恍惚惚间,周息又看到许多的画面。
杂乱无章。
却熟悉万分。
周息知道那是她自己的过去。
或者说是前世。
世世不得善终的怨刻骨铭心。
可周息从不觉得前世今生的还是同一个人。
自然不承认她与长无是同一人。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长无说,当她承认自己并非周息之日,承认自己就是长无之时,诅咒自然破解。
明知解脱之法。
却依旧困囿其中。
第六十天的时候,天罚终于结束。
周息早已被折磨的身心俱疲。
小鱼将蛛丝收了起来,带着周息去踩水。
在绿意之中徜徉。
在碧蓝之上漫游。
听风吹树冠沙沙作响。
听翠鸟飞跳时时轻鸣。
看绿意一层嵌着一层。
看夕阳万丈染了世间。
惬意的。
安适的。
是周息自始至终向往的生活。
于是周息什么都不想了。
只愿沉溺其中。
在沉绿与碧蓝之中。
小鱼牵着她,走过很多地方。
一处一处的看。
芦苇滩。
天堑断崖。
最高的树冠上。
……
她看着那些,总会有一些画面闪过。
许长无说的对。
这些不是她第一次经历。
也绝非最后一次。
她上一次来,也遇见了小鱼吗?
顶顶好的姑娘。
周息不记得。
可梦境在继续。
她总会被卷入梦境之中。
看着那些模糊而熟悉的事情。
她好像真的来过。
她不是第一次遇见小鱼。
是……
重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