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他爹呀!你咋这么狠心呐!早早的走了,叫我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了半辈子,这临了了还是被人家欺负,就连当官的都踩嗒俺呐……”赵老太哗腾一下子直躺到地上打着滚嚎叫起来。
一看这场面,再好看热闹的邻居们都四散躲开了,就连那些孩子都被大人哄着拉走了。
支书和会计也气的哼哼着想走开了事,可是不能呀,他是这个村里的父母官啊,这事得管呀。
支书就只得强颜欢笑着哄她:“婶子,你别激动,你先起来,起来咱好好说……”
“哎呀他爹呀!我老了!没用了!更遭人欺负哄骗了,谁还把俺当人呐……你快点带我走吧,我走了叫你大儿一家好好过日子,我害的他一家不能过啊……你大儿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吆喝我不叫他过好啊!”她滚打的更欢了,哭唱的更响亮了。
支书一脸笑纹没有了,他黑虎着脸说:“我说婶子,你这是跟我论堆是不是,我啥时候欺负你了,你天天打这家小孩惓那家大人的我管过你吗?”
“哎呀他爹呀,你搁地底下睁睁眼看看吧,看看我都被人家欺负成啥样了,我好好的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人家却诬赖我骂人打人……哎呀,我不活了,我这不活了……”她那精干的身板倏忽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一声,头撞到了院门上。
“咔嚓”一声,木门被顶个洞。她头也卡在那个洞里了。
不是她头硬,是木门年久糟朽了。
赵老大和支书会计三人一齐惊叫着冲上去,从门里薅她的头,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毕竟她年纪大了,都担心她这个头啊。
“娘啊!我就这一个亲娘呀!您老了,我得孝敬你啊,要是我不能在老娘跟前尽孝,我还不如死了呀……”老大抱着额头上一个鸡蛋大青疙瘩的娘痛哭流涕的哀求。
赵老太顺水推舟,气息奄奄的闭着眼,微弱的说:“好办,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娘,就想法子把这个家的妮子都撵走,我不想看见这晦气的一堆贱货。”
此刻秋菊在屋里搂紧她的一群闺女,哭的眼泪像下大雨,那对双胞胎好像也感受到了屋子里的恐惧,她俩都缩在娘的怀里,安静的吮着手指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娘。
“娘,你儿做不到啊,这都是我的孩子啊,我得养大她们,您放心娘,她们大了都得好好孝敬您……”
“哎呀他爹啊,你儿嫌我死的慢呐!”她身子忽然一直,铁一样朝儿子胸口抵去。
赵老大猝不及防“啊”的惨叫一声朝后倒去。
“爹!”闺女们像蜂窝出洞一样呼呼从屋里跑出来围严了他。
这可是火上浇油啊!赵老太一看见她们气的眼白都紫了,她把吃奶的劲都用到脚上朝儿子的裤裆踢去。
老大的脸立刻煞白,他呻吟着弓着腰去捂,但是想起闺女们在跟前,又立马把手移开,痛苦的趴到了地上。
红燕大叫一声:“你打我爹,我饶不了你!”
她抓住老太太的脑后的发髻就朝后拽她的身子,后面的一哄而上去拉扯奶奶。
“哎呀反了天了,孙女打奶奶了呀!”她一手去护自己的头发,一只手乱舞着去打人,嘴里扯着喉咙喊叫。
支书早火了,他指着这一家子厉声吼叫:“闹,狠狠的闹,闹大了我把你俩都带到乡大院里闹去!”
赵老大忍着疼坐起来拉住红燕,朝她们厉喝:“都给我丢手,她是你们的奶奶!”
她们都松了手看着爹不动了。
赵老大捂着胸口微弱的说:“娘,既然我叫您这么恨,这么丢人,我就随了您的愿吧,拿来,我签字。”
就这样,赵老大被逼着签下了“断亲”协议。
赵老太走了,人群也散光了,红燕姊妹几个小心的把爹拉起来,扶他坐到了屋里。
赵老大软软的摆手说:“我没事,红燕呀,看你把奶奶给拽的,万一你奶奶有个好歹叫爹咋活。”
“放心,她命跟身子一样硬,拽不坏她。”红燕撇撇嘴说。
“不能这样说。”赵老大呵斥。
红燕咬住嘴唇不说话了。赵老大无力的叹口气,把脸扭向一边,缓缓的说:“以后不许这样说你奶奶,省的小的跟你学,这样说老人遭罪。”
做绝了这一步后,赵老太并没有痛快淋漓。因为并没有收到她意想中的效果: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并没有成为村里千人骂万人唾的狗屎,她也没有接收到众人一点跟她同仇敌忾的信息。
她有一种创下壮举无人喝彩的失落感和迷茫状。这是咋了呀?我儿子跟娘断了亲,他一家子按理说应该是万人唾骂呀!
马上年关了,新旧两个暖棚的蒜黄都长到筷子高了,年前肯定能收割。王胜春跟魏丰年更加仔细的照管着蒜黄了。魏丰年不放心,干脆把床铺在了暖棚里,白天晚上都看着。
红燕卖布这不到一个月,卖布就挣了一百多块钱了,全家人都欢喜非常。赵老大不知是被自己的誓言管束住了,还是被闺女骂醒了,反正他自从那次陪闺女从县医院回来后,再没有喝过酒。
秋菊不止一次跟李大云说,她那口子最近变好了,不喝酒了不骂她娘几个了,她脸上也难得有了笑容。
红燕这天晚上卖布回来,吃了晚饭就来王胜春家,把上次去县医院看病她借给她的钱还给了王胜春。
王胜春知道她有钱了也不推辞,还开玩笑说:“真小气,有钱了也不说给点利息。”
红燕格格格笑着推了她一把,骂她认钱不认人。然后眼珠子一转,嬉笑说:“我请客怎么样?叫上素蓝,再喊上咱一个胡同的几个同龄人,再我家聚聚。”
素蓝在对象家伺候了他一个多月,他对象伤恢复的很好,这不快过年了,她就回家来了。
王胜春自从重生过来,还没跟姑娘们聚过呢,她当然拍手赞成。
既然是请客热闹,就不能光她们三个,红燕就把一个胡同里跟她年龄相仿的姑娘都请了,唯独没有请王葱花。
一是王葱花不合群,不讨喜,二是因为她跟王胜春不对付。
晚上,大伙都早早的聚到了红燕家里,赵老大又去煤窑上班了,红燕全家都忙着做菜,家里是少有的热闹欢乐。
李大云忙完了家里让胜夏看着两个小的,她来看看有需要她帮忙的吗。秋菊笑呵呵的说:“婶子,还真需要你帮忙,你先把我家这两个小的带你家玩去吧,她俩跟着闹腾。”
无疑,红燕一家都把这次请客当成大事了,而且个个喜气洋洋的,像过大年一样。
李大云高高兴兴的领着小六小七回自己家玩了。
菜马上一道道端上来,红燕让大家落座。
大家都带了酒过来,因为知道赵老大戒酒了,她家没酒。
她们带的酒有,兰陵,景芝,四特,这些酒现在4/5块一瓶,但绝对是纯粮食酿造。
这年头谁家都难见荤腥,红燕家姊妹们多,她爹又爱喝酒,家里更穷一些,所以个个都馋。她们就问红燕肉跟菜给几个妹妹留了吗?
红燕哈哈一笑说:“放心吃喝咱的吧,我把肉跟菜都留足了给她们,哼,咱又不是没钱,还能缺一家人吃的。”
王胜春给她点赞:“霸气!”
素蓝看两个好姐妹都做生意挣钱了,并没有羡慕,因为她这些日子在照顾自己未婚夫,这比赚多少钱都幸福。
她就满脸甜蜜的跟一群姑娘们分享,她这些日子在婆家的开心日子。提起对象的伤,又心疼的眼泪汪汪的,还好对象的伤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好的很快。
她伤感的说:“只是,就算伤好了,他的腿也许不能完全恢复了,可能走路会有些颠,我爹娘肯定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