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心里有个事

王胜春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她忽然头一抬,身子弹起,直直的立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魏丰年,你听着,忘了刚才的一切,以后不许再提。不然,咱们就散伙,各干各的。”

魏丰年这个直男的脑回路可理解不了这清奇的“处理方式”。他愁眉苦脸的问:“这这……那那……”

“就这么定了,别那么多事,不然你这就卷铺盖走人,两个暖棚我赔钱给你!”她翻脸不认人。

魏丰年彻底懵逼。

王胜春看他发呆,又厉吼一声:“听见没有?”

魏丰年惊的脖子一缩,“听见了。”

王胜春咬咬嘴唇,冲他说:“快走吧,今天别再让我看见你。”

魏丰年心慌慌着退出了暖棚。

衡量一个人勤快或懒惰的方式有很多,但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在日积月累的耕作当中,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从早晨吆出大门的牲口身上所沾的污秽物来判断,就一目了然。

勤快的人家牲口毛色光亮,很少有成片的排泄物沾在毛发上;懒惰的人家牲口毛色暗淡,浑身沾满排泄物,有些连眼皮子上都是。再勤快的人,不可能一天挖一回牛粪,最简便轻省的方法就是垫圈,至少两三天得垫一回,当然,一天垫一次更好。

垫圈的土从村外道路两侧的沟渠里、离农田较远的地埂上挖取,然后用板车拉回来,或者盛笼子里担回来。倒在院子里,摊平,晒干,把土疙瘩打碎,把石子拣出来,调干净,然后一锨一锨抛撒进去,把牲畜的粪便覆盖住。

魏丰年天生很早学会垫圈,他家的牛、马、骡子清晨从圈里放出来,在晨曦的映衬下,闪烁着亮丽的光泽。

今天天好,是个冬天里难得的风和日丽的暖和日子。但是经验告诉人们:要变天了,雪要来了!

于是,家里有牲口的今天中午趁着日头都把牲口拉出来给它晒晒太阳,让它们在沙土里打打滚。

也把牲口圈好好垫垫。

魏丰年忙着这一切的时候,郭彩玲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她就走过儿子身边来,轻轻的问他:“小儿,是不是昨晚上着凉了?”

魏丰年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他就避重就轻说:“没有,只是,前半夜逮到一对偷蒜黄的母女,后半夜没睡好。”

郭彩玲一听就着急了,听儿子说放她们走了长吁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儿子,就得这么办,这本来是地里长的菜,俗话说,生瓜梨枣吃了就了。她们跟王家闺女还是一个胡同的,不能闹僵,警告她们再别来偷就是了。但以后也看的紧点,毕竟那都是钱呀!”

娘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了,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用那么温柔的方式对待小偷。另外他也深知王葱花娘俩心术不正,怕因此激化她们跟王胜春之间的矛盾,才摁下此事了。

只是,王胜春显然没理解他的想法,他又没机会跟她解释,她那么强硬的把他赶出来了。

忙活完牲口,魏丰年吃了午饭就去找魏海洋了。

魏海洋诊所里没人,很多人病人都等着他。魏丰年奇怪,这么多病人不看跑哪去了?一问才知,他去崔尾巴家了。崔尾巴买来的那小媳妇流产了,身子伤的很严重,让魏丰年给她打点滴。

一提起崔尾巴买来的小媳妇,魏丰年心里就一紧,但是他一个大小伙子也不好打听女人的事,就心下疑惑着先回去,想等人少了再来找魏海洋问个清楚。

对那小媳妇,他始终有愧。

终于魏海洋有空跟他说话了。魏海洋惋惜又心痛的说:“哎呀,我一个大男人看了那小媳妇都难受啊,她为了不给崔家生孩子,得知自己怀孕了就偷着用原始的残忍方式把孩子流下来了……崔尾巴一家对她恨的牙痒痒,她都剩半条命了,尾巴他娘还踢她、打她。唉,你说,让她父母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魏丰年的心揪成了一团,他呼吸困难了,张大口吐气,手攥的骨节咔吧咔吧响。

魏丰年忽然问:“海洋,这贩卖人口的犯法的,买媳妇也是犯法的对吧,如果去公安局告崔尾巴一家……”

“你疯了呀!”魏海洋捂住了他的嘴。

慌张的朝门外看看。

其实,这个年代法律还不健全,对买卖妇女儿童并不是太重视。对于农村来说,这种事太常见,哪个村没有买来的媳妇或者孩子呀。乡里派出所对这些事都习以为常,买人口的家庭找村支书说说,领他们去乡里就能登记,上户口。你就是去报案,上面做做样子来调查,买主撒个谎就过去了,报案的空惹一身麻烦。

其实魏丰年也是心里明镜似的,只是说说泄泄愤罢了。

突然,一个念头从他心底滋生出来……他知道海洋是个胆小的人,就看看他没说出口。

果然,天变了,到了傍晚,天灰蒙蒙的,雪花飘起来了。他赶着骡车来王祥寨的暖棚里睡觉,心里那个念头更盛了,他想跟王胜春说说,但是太晚了又不敢去她家找她,就只好压在心里。

他忽然发觉,如今他心里有什么事都想跟她说,也无端的认定,他决定的事,她都会赞成。

这事压在魏丰年心里几天了,他快要憋炸了。

自从那天的事发生以后,现在他跟王胜春默默的达成了一个协议,白天王胜春看着暖棚,晚上他来。基本俩人不见面,见了面王胜春也是冷冷的,不跟他多说话。

这天早上,他为了见王胜春就睡着不起,等她来了他喊住她,跟她说出心里想的事。蒜黄马上就该收割了,又发生了几天前王葱花母女偷蒜黄的事,王胜春对暖棚看的更紧了,一早就过来,晚上也是等魏丰年来了再回家。

但是等了好一会王胜春不来,他有些担心了:是不是她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其实王胜春早就来了,她悄悄开了他睡的暖棚里一看,发现他还睡着,就悄悄出去了,去另一个暖棚查看。

她从另一个暖棚出来,偷偷看看他还在睡着,正想回去一会再来,忽然她心里一惊:他是不是病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猛地掀开暖棚进去了,“咚”俩人相撞。

王胜春“啊”了一声,捂着头蹲到了地上。魏丰年吓坏了,抱住她就问:“碰坏了吗?我看看,我看看。”

说着扒开她捂头的手,用手电筒仔细的照着她的额头,看看没红才松了一口气。轻声指责:“你急慌慌的进来干嘛呀?”

她也呜咽着问:“你急慌慌的出来干嘛呀?”

魏丰年脱口而出:“我急着出去看看你。”

王胜春也顺口说:“我急着进来看看你……”

俩人愣住了,直直的看着对方。

王胜春缓缓低下了头,从他怀里抽身,低声说:“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魏丰年也站起身,整理一下情绪,轻声跟她说:“我心里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雪下的不大,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魏丰年再次来到魏海洋诊所,却猛地一愣,下意识的倒退一步:他看到崔尾巴那小媳妇躺在他诊所的小床上打吊瓶。

旁边坐着她婆婆跟崔尾巴。

因为魏海洋太忙了,不能天天去她家给她打针,她身体好点了,她婆婆跟男人就用架车子拉着她来这里打。

因为月子里,她穿的很厚,头也裹得严严实实。

她婆婆正跟诊所里的人愤愤的骂着她,骂她狼心狗肺,心狠手辣,自己的孩子都伤害……还说她就是欠揍,下次怀上了她要再敢做手脚,她就把她摁到猪圈里,关到地窖里……

有个女人冲她使使眼色,示意媳妇在跟前呢。她却冷笑一声骂:“咋了,我还怕她听见,她都不配当个人,我骂她还抬举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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