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乂走后,留在屋里的二人陷入两两相覷境地,干愣不说一字,空气安静良久,其中一方才腾地站起来,斜了对面一眼,带略微不快语气道:“已经无事便赶快修习,她在你身上可费了不少心思。”
说完大步流星跨出门,扔下换回本我意识的人独在屋内。冷穆言垂眸静盯桌上微泛青光的“折风”,沉酿半晌轻叹,混杂一种说不出的心绪。
心自清楚,至今的确让她费了良多……
而扔下那句抱怨的一方并没有真的离开别院,搞了两坛酒坐在屋顶边喝边吹风边望远景,察觉到屋顶下传出灵力运转的气息,轻“切”声继续喝酒神游,手中的酒坛饮到还剩小半坛,身后传来细索瓦片摩擦声,耳朵一动明了谁来,故意把头斜到更偏的角度,装作没瞧见上来的人。
“嘿嘿,你在这儿。”
乐天远瞧见屋顶上身影,跟着爬上房,蹲坐到旁边试着搭话,看对方始终用个后脑勺相对,尴尬抓抓头发,老实低声认错:“那个……云乂与我说了,白天的事都是误会,我不该骂你是那个啥,还骂了两次……”深吸一口双手对十举过头顶,道:“十分抱歉!”
白朔耳朵又一动,转回一副不悦混杂无语的脸,嗤道:“当真?”
乐天当即点头如捣蒜肯定:“是是是,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切,早就知道你小子没撒谎。”白朔嗅出乐天身上毫无隐藏,简单一句撤了所有闷气,他也只是一时怒气上头,发通牢骚冷静不少,加上对方又如实认错,也懒得再计较这事,随手捞起另一坛酒扔到乐天怀里,道声,“喝。”
乐天抱着突然扔进怀里的酒坛,又瞅瞅对面转为平静的脸色,再次犹豫确定问:“你……不气了?”
白朔瞟个白眼,戳破道:“我要是真计较这事,能放你活着走出小院?”
乐天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话后含义,对方是白虎,是四象是天神,若是真的因一两句自己的骂语气恼,自己早就被灭成渣渣,而自始至终只是摆一副臭脸,说明他其实并未记在心里,想通这哂笑几声,说道:“哈哈,也对,你若是真的在意,我才不会还能在这儿同你说话。”
“呵。”白朔轻哼下,饮口酒眺望远方,说道:“这人间,有期望灵兽到来的人,有唾骂灵兽存在的人,我们要是都记在心里,岂不是每天被气死千万遍。”
乐天也揭开酒封大饮口,一抹嘴闲聊道:“你在天上能知道人间所有的事?”
白朔道:“只能听到一部分罢了,而且我不呆在天界,呆在元洲。”
“元洲?那不是妖界?”
“嘿,你还能知道这事,看来最近学习有成果。”
“那当然。不过都说天界是美不胜收的地方,你一个天神不呆在那里,干嘛跑去别的地界?”
白朔垂眼望了下屋檐,又将视线眺回远处道:“美是美,但是太闷,没意思。”
“那元洲很热闹?”
“也没意思。”白朔撑个懒腰道,“哪儿都不如人间有趣。”
乐天听的莫名其妙,挠挠头嘀咕:“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仙登天,你还说人间有意思,你怎么特别喜欢这儿。”
白朔沉默几秒,开口忽然问道:“嗳,你想不想知道千年前的人界是啥样的?”
乐天来了兴趣,连忙问:“什么样?”
白朔嘴角一勾,抬手打个响指,院落中忽然泛起阵阵银白色气流,荡动几下,瞬间化成一方热闹的街景,两侧商摊紧靠相挨,车马匆匆繁忙而过,挑担脚夫来往吆喝不绝,游客结伴观光,俨然就像哪次节会盛景,乐天趴在房檐上好奇打量院落中场面,银白气流化成的人服饰和现在较不同,物品也有差异,更意外发现,街道中穿梭的不止有人类,还有不少头长兽耳或是背后有尾的“异人”混入其中,和常人一样走马观花,然店家并未恐惧排斥,而是笑脸相迎。
“这些是妖物?”乐天指着街景中异类奇道。
白朔点头:“不错,千年之前六界尚互通,人间和元洲往来甚密,妖类在街道出没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经常跑到集市上喝酒,那时的人间真是繁华盛世,只不过截杀战以后一切都变了。唉,要是能再看到当年景象就好咯。”
乐天听出话的最后带出几分感慨,思索道:“难怪你喜欢往人间跑,我还以为是云乂在你常来找她。”
“一方面有这个原因,另一方面我也喜欢跟有趣的人类打交道,能听到很多人间的故事,你们也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还要谢那个小家伙,要不是她一番折腾,你也不会跟我扯上关系,而这个人。”白朔眼神示意屋檐下的一方,“也早就因那条老应龙小命不保。”
乐天头回听到白朔的心里话,有些吃惊,一是白虎和他们混在一起打打闹闹,是出于“本身”的意愿,抛掉之间身份不同,从心底将人类当成“朋友”;二是云乂也有功劳,如果没有她,几辈子也不会遇到今天种种,颇是开心打趣道:“你这话要是让蒋文翰知道,保准能把他吓死过去。”
“切,那小子。”白朔轻哼句,想起他哆哆嗦嗦将口诀咬舌头念错就无语,不屑喝口酒,又听乐天在旁念叨:“不过他刚才从‘一世籍’里出来就去找蒋老前辈,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幻境变的神神叨叨。”
一世籍……白朔听后思索几下,眼睛一亮来了兴致:“那咱俩去偷听他们的话呗。”
乐天疑惑道:“偷听……去哪听?”
“这简单。”白朔又是一打响指,同时眼中擦过几点光芒,屋顶的风顺应命令盘旋一圈,带来两个人的对话。
“来此作甚?”
“爷爷……”
“爹是不是因妖物附身而亡……”
“……荒唐之词。”
“你若是有这闲工夫猜测,不如快去好生修习!少枉费堂长求情之词!”
“并非荒唐!若不是真,‘一世籍’生出的人心幻象中怎会有爹的身影!那明明是一副已经化妖的模样!”
“荒谬!——”
“可是……”
“磅——”
恼怒训词后紧接一声巨大响动,似乎是蒋牧气急摔了什么东西,专注偷听的两人被耳边毫无预兆的巨响吓一跳,连忙揉耳朵缓和也没继续在意下文,白朔皱着眉头压耳问:“那小子的爹化妖死了?”
乐天道:“云乂和尹大哥猜是被浑沌附身,不过死没死不清楚。”
白朔奇怪:“他俩怎么知道的?”
乐天如实道:“云乂借幼体鱼龙的能力探查了蒋文翰小时的记忆,好像是十几年前蒋家去镇压东部海妖,他爹蒋天啸在那时候就受到妖怪侵蚀,杀了家族内异师逃走,哦,还袭击了蒋文翰。”
白朔听后陷入意外沉思,乐天想了想问他:“浑沌,真的还在世?”
长时间的安静,良久,对方才略才迟疑的开口:“其实……我也不能确定。”
乐天疑道:“‘四凶’不是你们消灭的?”
白朔挠头道:“也不全是。截杀战时对付那四个家伙的不止我们,神、仙、冥、人都有参加,准确的说,饕餮确是被我和烨昭诛杀,不过浑沌嘛……当时应敌者好像是他来着……”
嘟囔半晌,突然起身道:“有了!”
“什么有了?”乐天一脸疑惑。
白朔嘿嘿一笑道:“把那个家伙叫过来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