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打过上班卡走进部门办公区,同事们已经到了不少,但是气氛却是沉寂得近乎诡异:没有人像往常一样穿梭于厕所和工位之间;也没有人带着睡饱后的好心情三三俩俩地凑在一起各自端着一杯水说笑聊天;茶歇区也异常安静,没有飘来散去的那种她熟悉的咖啡香香的味道传来。
组长沈晓云的办公室门却大开,有提高了分贝说话的声音传出来,还有摔摔打打、霹雳乓啷扔东西发出的让人不能忽视的声响。
里面似乎聚集了不少人,有别组的组长,大约还有平时跟在她身后走得近的几个同时,梦遥忍不住好奇像她周围的其他同事那样探身向里面望了望,别的人别的事看不大清,倒是看到了站在敞着的门口设计部新招的助理小王。
梦遥简单忙乎了一阵,收拾规整好了工位上的东西,不用她刻意去听,人群中的说话声也越发得清晰明朗。
“这个柜子里的资料的很总要,有些还是设计部门和公司的机密,所以柜子很少会打开,你们看,这把锁是松松垮垮挂上去的,显然是有人做了手脚。”梦遥听清楚了,这是沈组长在同身边人说话。
“您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放在了别处?”
“我放东西一向有章程,而且,这些文件这么重要,我平时也用不到,怎么会随处乱放?
“都是哪些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新来的助理不明所以地问道,她应该是想多了解一些,一会儿好向吴总原样汇报。
“咱们设计部这几年做的经典设计案的原稿,还有吴总放在我这里的规划部投标的案底和中标后策划思路的详细资料。”
新助理依旧没有听出多少门道,可是这几样资料的名称传进梦遥的耳朵里,她大脑“嗡”的一声发起了警告,心也下意识地揪紧。她支棱起耳朵,里面的声音和话语的内容越发清晰及肯定,他们说的资料和标底年代名称,正好是沈晓云破格外借给自己的无疑!
梦遥心里越发犯疑,一瞬间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应该是沈晓云忘记了将这些重要资料借给她这件事情。那还等什么,赶紧解释清楚了免得组长着急,梦遥一边想,一边拿起已经看完了的资料迅速离席,快步向着组长办公室走去。
王倩茹一把将她堪堪拉住:“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周航不明所以,也跟了上来。
“组长,我在外面听到您这里找不着了东西,您看,您说得是这些么?”
沈晓云伸手接过了东西,低头快速翻了几页后将头抬起,睁着万般诧异的眼神紧盯着冯梦遥的眼睛,那架势好像要把她吃进自己的肚子里去;接着,不可思议地一下一下轻轻来回摇头,语气里更是浓浓的疑惑与愤怒:“怎么可能!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你是什么时候把它们拿走的?为什么不经过我和部门领导的同意?”
对这番说辞毫无防备的冯梦遥立刻如坠云里雾里,正要继续上前一点开口跟她解释并且打算帮助她好好回忆,身旁的王倩茹紧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力道之大,整个人将她挡在了身后:“经过你的同意允许,这些东西她也拿不走,公司的规定,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哼,”半路杀出个多事的程咬金,这倒是沈晓云没有料到的,但是做戏得做全套,这才刚开始,不管来了谁,还得继续演下去:“你说得真对!那么就请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么重要的东西,平时连我自己翻看查阅都要请示吴总审批签字的,怎么就到了她的手里?”
故意在一大早整出这么大的阵仗、宣腾起所谓的“民意”,再结合昨天下班前她在冯梦遥手里看到的东西,当时自己就万分起疑,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晓云无非就是要故意下套做局,引得单纯不经事的冯梦遥感恩戴德地一股脑钻进去。只是这个向来心机深沉的女人这样做意欲何为、究竟为了什么事要将冯梦遥整死,她却不知。
于是王倩茹冷冷地开口:“你真不清楚还是一不小心就给忘记了?”
“笑话,我是七老八十了吗?有那么健忘吗?”沈晓云不屑的言语中透出深深的霸气,她寸步不让,打蛇打到了精准的七寸之地:“再说了,大家看这柜门、这锁,明显有被人撬开的痕迹,怎们样,冯梦遥,你还不肯承认是你偷走的么?你究竟是谁?是哪家竞争公司派来的细作卧底?”沈晓云言辞霸道锋利、目光喷火,从她此刻的面向看过去,整个人犹如宫斗剧里面正审着小丫鬟的皇后或者贵妃。
“什么?”冯梦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脑发胀、呆若木鸡。
“沈晓云,你……”王倩茹听了,几乎可以确定,原来沈晓云布下的,原本就是一个栽赃还不够、外加陷害的局。
这还远远不够,不罢休的她,又扔出了一个雷:
“你们大家都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冯梦遥故意将交给她校对的重要设计文案改得乱七八糟、笑话百出,当着顾氏和公司那么多高层的面出现在重要会议的展示台上。朱总很是生气;我们和顾氏上千万的单子就因为她出的可笑的错误,人家开始怀疑我们公司的实力,两家很有可能面临解约,公司前期几百万的投入,这回就要打了水漂,”说完她顿了顿,似是在酝酿更为激烈的情绪,“你,冯梦遥,还说不是你!”
“沈晓云,你闹够了没有!”
熟悉的男中音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破空而来,众人均是一惊。
想来这真是个特殊的早晨,这么多的爆炸性新闻一股脑同时来爆料,大家都快犯接受困难症了,还不曾从刚刚的爆炸性新闻中回过神来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来人——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部门老大:总监吴新庭。
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与顾氏的合作,会上朱总已经定夺,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搬弄是非?把两家高层会议上的内容随意散播,这,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要不是朱总再三强调先不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她这样轮番地作妖,早就让吴新庭忍无可忍,嘴边的话几乎就要质问出口: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这个人又安的是什么心?
谁都不曾想过,一向待人彬彬有礼、儒雅和气的吴总也会有今天这样生气跳脚的模样!众人谁都不敢再多说一话,只是在心里用审视陌生人的眼光悄悄地琢磨自家老大:没有搞错吧,这个冲着沈组长抓狂发飙的人会是他们的领导——吴总?一众人的接受困难症逐渐又被推上一个新的高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了这样严厉的指责和抢白,沈晓云哪能下得了台?颗颗贝齿几乎要将厚厚的下嘴唇咬破,汪着的两泓泪水潸然欲滴,泪光点点、喘息微微;像端详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的上司吴总,眼神里流露出的悲悲切切格外惹人生怜——活生生一副美人伤心图。只是这个美人的容貌略微稍差了有那么几分。
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便会在沉默中灭亡!她堪堪忍住了眼泪,音调故意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原来吴总是这么看我的?这么多来年,我案前马首地追随您的左右,不曾行差踏错半步,就换了您今天这么个定论?”
女人的眼泪向来是进攻的匕首。有那么一瞬间,吴新庭几乎要绷不住气势弱下去,只是这个女人到此时此刻也根本还没有忘记她今天整这么一出的目的——没错,冯梦遥才是她的目的!于是更强势地步步紧逼:
“而且,我说错什么了吗?明明是她的失误给公司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是您和朱总碍于外人在场和自己和公司的面子才没有去处置她,不是吗?错误是她造成的,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沈晓云仗着赵乾已走查无对症,说起话来越发地没有顾忌。
“够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实话实说?”
“实话?实话是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下面的话不能再说出口,吴新庭强压着胸口蒸腾而上的熊熊怒火,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很希望他能读懂。
沈晓云应该是有一瞬间的心虚,但转念一想,今天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自己几天前就已经在筹谋的事情就这么轻易落空,这一次,是扳倒冯梦遥的绝佳时机,错过了今天,下一次可能更不容易。
“好,公司和顾氏的合作结果如何我没有权利过问,只是,她冯梦遥盗取公司重要文件机密,这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