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虚魔洞御鬼千千万,李澈之所以对这无面伥留有印象,盖是因为这头妖鬼与曾经将他掳去御虚魔洞的焦尔山那头千手淖类似。
这两头都是御虚魔洞里少见的初期极其弱小,经过一定时间的成长炼养后,能成为极强存在的妖鬼。
“小心些,无面伥可以……”
李澈提醒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眉心突然一阵突跳,日西坠登时从中跃出,化作一道金赤虹光裹卷住他,整个人闪掠至旁侧。
只见在他适才凭空虚立的地方,有一头体型巨大的无面鬼物在那里无序地游动。显然,如果不是他足够警觉,这会儿便已经着了道,要被无面伥侵袭入体。
“切……”欧玉泽撇嘴,“剑修果然难缠。”
他说着,随手一挥,身后的无面伥便高举手中魂罐,把这头偷袭失败的无面鬼物给收了回去。
李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底下的楼同说道:
“小心些!他御使无面伥,无非两种手段,要么驱使无面伥手中魂罐内的伥鬼正面对仗,要么试着用伥鬼来侵袭占据我等的身体!”
“欧玉泽,我说了,这李澈交给我来对付!”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禹台运纵起遁光冲天而起,斜向下直勾勾掠来,双手掐诀!
“他把你们困起来肯定有所图谋,你们小心!”留下这一句话,李澈摆正身姿,面对禹台运冲来方向,同样起手掐诀。
身后圆月阵纹一闪而过,李澈轻轻抬手,把掌心提向禹台运——
卡兹卡兹……倏倏……倏!
十数根碗口粗的冰矛在他身侧凝聚成型后猛然射出,咻咻破空声尖利刺耳,眨眼就将禹台运来向区域完全覆盖!
“雕虫小技!”禹台运冷笑,硬是不躲也不闪,同样把手一挥,身前出现了一片绿莹莹的霞光,瞬间把将自己裹其中。
咯吱……咔嚓!
冰矛风暴将这团霞光席卷入内,却没有造成一点伤害,只是稍稍缓滞了禹台运下冲的速度,便要么被弹开,要么冲撞过正,直接整根碎裂。
“李澈!你只有这点手段么?你的飞剑呢!你的牛角大魔呢!”禹台运穿越冰矛风暴,身外霞光一散,露出身形再次提速掠击袭来。
李澈垂手收功,冷笑着没有说话,把身侧的日西坠一招,化作一阵金赤虹光在自己身边盘旋,整个人飞冲上顶,迎头冲撞向禹台运。
一红一绿,两道光芒在空中交错击插,气浪四溢翻滚,震动了湖面,涟漪扩散。
二人一击未果,同时大喝一声,各自提力起劲,再次迎头对冲,一击一击……把战场带往远处!
欧玉泽看着两人远去,嘴里“啧啧”了一声,看着底下,笑道:“那么三位,你们是选择直接投降进我无面伥的魂罐内呢?还是打算挣扎一番后再进来小住?”
伴他说话,身后黑雾也似的无面伥盘缠住他腰身,举着手中黑罐浑身抽动,虽不见面貌五官,却蓦然响起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楼同咬牙忍痛,捡起来地上的断手,以符箓封存收好后,看着半空中的欧玉泽,冷冷道:“你以为自己吃定我们了么!”
一旁的石建松也哼声道:“不可否认你与禹台运颇有手段,不好对付,但你觉得李澈牵制了禹台运后,你独自一人还能对付我们三人?”
“哼!”欧玉泽面色一沉,喝道:“左右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你们以为自己有机会逃出这座牢狱!”
他话虽这么说,但却真不敢放松警惕。
诚如底下这个癸山府弟子所说,此前他与禹台运两人合力出手,对付眼前三人尚还能占据上风,但他独自一人?
能进入霞英仙宫的都不是庸手,至少也有一技之长,欧玉泽纵使心气再高,自认不惧任何一人,但同时与三人生死相争却也真的有些勉强了。
“还好他们被我的禁阵所困,慢慢磨吧……”欧玉泽想到这里,心底稍稍宽松几分,于是开始起手掐诀,底下牢狱外的黑光一闪,整个变得愈发幽暗!
楼同三人见状,立马警惕万分,严阵以待。
……
东面区域某片海面上,赵向心、小沙弥景平、李巾纭三人站立在一起,底下一座方圆不到百丈的小岛已经支离破碎,正处于崩塌解溃的边缘。
赵向心沉吟了片刻,看了眼西面,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斩钉截铁道:“我们接下来不往正西方向去了,改往西南面搜寻过去。”
李巾纭一愣,旋即怒道:“赵向心,你是什么意思?”
景平双手合十,闭目诵道:“阿弥陀佛!”
赵向心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别的意思,如我所说,我们接下来不往正西方向去了。”
“这会儿为什么要改变动身时候的计议?那我小叔公该怎么办!谁去通知他?”李巾纭简直要被气笑。
赵向心一指正在缓缓下沉的岛屿,沉声皱眉道:“你没听见么,方才那五个寂月楼弟子所说!”
李巾纭冷笑道:“我听得清楚,但这又与调整搜寻方向有何干系?此时改变原定计议妥当么?”
“你都听清楚了,为何还要来问我这一问题?”赵向心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们都说了禹台运没有随同门弟子行动,而是一入界就单独与一个御虚魔洞弟子往南面走脱了队伍。”
“我们这时候折转方向,往西南面搜过去有何不妥?”
李巾纭大怒,指着正东方向喝道:“我们往西南面去了,李澈他却不知道,万一往东面搜寻一路至此,结果不曾发现我们踪迹,他要作如何想?”
“再极端点,李澈身上伤势未复,遇到一两个对立门派的人要怎么办?走得脱?走不脱?难道我们不是该按照原计划行动,不管有什么情况,且待会面后再做定计?”
争吵愈烈,小沙弥景平摇了摇头,复又念诵了一声佛号。
赵向心闭目舒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觉得李澈一路东行,有没有可能遇到寂月楼弟子?”
李巾纭反问道:“你觉得呢?”
赵向心没有与他争辩,而是继续问道:“你觉得他会问清楚禹台运的去向么?”
这次不等李巾纭回答,他自己就接着说道:“一定会的,他进入仙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禹台运复仇,一定会问清楚禹台运的去向,也许这会儿已经找到人了也说不定。”
李巾纭冷眼静听。
赵向心回身,摊手道:“李澈问清楚后,会考虑你方才说的这些问题么?会!会犹豫你方才说这些问题么?会!但他一定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直接追索禹台运的走向而去!”
赵向心一字一句说道:“因为就像我适才说的,对现在的他而言,找寻禹台运复仇才是第一要务!”
“我甚至可以说句难听的,如果你把仙宫内的天材地宝与禹台运一齐放在他面前,后者奔逃疾走,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抛下这些宝贝,追掠而去!
“直待把禹台运斩落,他才会回来处理这些宝贝!”
李巾纭不为所动。
这些道理他清楚么?他很清楚。
其实对他而言,不是说去不去往西南面搜寻的事情,也不是说临时改变行动计划的原因,而是这赵向心总一副冷然的模样。
说的每一句话都自我满满,不曾与他或者景平商议。
正是这一态度,很容易给人一种赵向心是为了自己得失而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以团队利益或者他人安危为前提。
就像眼下,李巾纭听见他的漠然语气就上火,配合本身说的事情,让李巾纭第一时间以为他是要给李澈下绊子。
只是再静下心来一想,才能感受到他可能并不是这么个意思,但……说到底这种情绪很难调整过来,假使赵向心可以用商议的形式决定下来的行动,他或许不会这么激动。
赵向心身子浮动,本欲直接遁走,但想了想还是望向李巾纭,看着后者双眼缓缓道:
“李师兄,平心而论,李澈助我赵氏脱离了癸山府的钳制,又帮我二姐留下一命,我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坏心思。”
“如果是我独断专行的举措让你觉得不适,你大可直接提出来与我说,赵某此前一直蜗居府内,与人交道甚少,难免周顾不到方方面面,如有冒犯,只能先与你说一声得罪了。”
他顿了顿声,接着道:“李澈受今次事件影响,肯定会受到颇多指摘与责罚,但很有趣的是,这‘叛门’一事也侧面反映了不少讯息。”
“最重要的,可能就是李澈作为掌教亲传,他是极受颜真人的重视与回护的,连带门内其余真人对他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这样一个地位,你很难说他将来不会因为曾经的‘叛逆’而坐不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考虑到颜真人成名也已年久,却从没有收过一名弟子,直到李澈的出现。尔今其态度更是铁了心要将李澈带回去,如果将来没有再行差就错……”
赵向心没有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但意思已经很是明确。
“到了那一时刻,李澈谅必事务繁忙,他想要的肯定是一个能够帮自己分担左右的人,一个大小事务不须多说就能够心领神会去处措的角色。”
话讲到这里,赵向心眼神飘开,顾自颔首,仿佛这一番话是在说给自己听,而不是在与李巾纭解释。
他纵起遁光,也不等李巾纭说甚么,便往西南方向飞去。
景平这时候也双手合十,少见地说道:“阿弥陀佛!李师兄,却是你着相了!”
说罢,也跟着飞身离去。
李巾纭在原地愣了片刻,最后只得苦笑一声,也纵起遁光,跟上两人的脚步。
他在后方看着赵向心的背影,浑然没有想到这位赵家三公子考虑的如此之远,言语里,似乎是为报李澈恩情,已经把自己放到了将来李澈上位后左臂右膀的位置。
李巾纭这会儿又想起来分开行动前李澈所说的话,不禁暗自懊恼,心忖道:“是我犯蠢了!”
……
李澈是真没有想到,禹台运仅仅凭借道法就能与自己在速度上同自己不相上下。
两人你追我赶,一会儿他纵剑前掠,释放出剑光劈斩,一会儿禹台运落后,却又从侧面高速袭来,持一柄老树枯木雕刻制成的铁青色木棍横扫。
这般一前一后游斗,不旋踵两人便已远离了那汪碧蓝色的湖泊。
“李澈,你飞剑斩落我月灵无离反魂术时候的锋锐呢?怎连我护身光罩都攻击不近?”禹台运单手持棍,挥扫打飞了两道赤火剑光。
“哼!”李澈不予理会,手掌一翻,一座满月阵纹出现在手心,随手一抛,登时以法力幻化出一座蓝白色的四、五十丈坚冰矮峰,沉沉砸向禹台运。
这霜蒙满月的术法他早已使用的炉火纯青,配合《升玄太阴霄辰宝书》小成带来的深厚法力,在进入金丹后期真元盈满丹田后,顶阶功诀的优势也逐渐凸显了出来。
仅看眼前这座冰山被随手化就的轻松便可窥见一斑,这份轻松自在,一般的金丹后期修士绝难如此轻易做到。
哪怕自身修炼同样是顶阶功诀的禹台运看见了也不禁暗骂一句“棘手”,无奈之下被暂缓遁速,只得挥动手上本命法宝,运起法力狠狠一棍劈出!
一股深沉厚重的绿意凝固在长棍周外,击触到冰山峰尖,登时像是铁锤砸击到刚出炉铁胚上炸射出大片火星一般,无数大小不一的碎冰雪块四下飞溅。
禹台运视线受到了严重的阻碍,却也没有慌张,冰山被他一棍之威击中,自中心朝两侧裂开。
他双手飞旋,长棍被上下左右翻飞舞动,把炸射向自己的冰块全部扫碎打落,自己则紧闭着双眼。
就在断裂的冰峰阴影之中,一点金赤光芒闪过,他猛然睁眼,扫动手中长棍,厉喝道:“便知道你会来这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