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陵,大家有什么事要办,都说一说,好做统一安排。”朱见深扫了一眼分坐在下首两边的众人,开口道。
离开江都后的第三日,官船行驶在前往南京的江面上。
“我先抛砖引玉。我先要去孝陵祭拜,再拜访南京守备、魏国公徐承宗徐大人和南京镇守太监金英金公,然后估计他们要会同南京六部的堂官宴请我...”
“应付完这些事,我要去南国子监看看,去南京兵部查阅宝船制造图纸,去当年造宝船的船厂之一,龙潭船厂看看...大约需要八天时间。”
朱见深把自己的大致安排说了一遍,然后又问一遍众人:“你们有什么安排,都说一说。大家现在是一个集体,同进共出,凡事得有个安排。”
王恕与马文升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出声说道:“殿下,某与约斋跟着祭拜孝陵后,先去南国子监参观,然后要拜访几位好友故交。”
“哦,应该的。”朱见深点点,转向其他几人。
刘健迟疑一下说道:“在下要与阎兄去拜访敬轩公,禀明情况后,再参随殿下左右。”
阎禹锡幸运地被救起,连同他家的老仆人。只是他的书童就了无音讯。
刘健和阎禹锡跟着官船一起南下,与前辈王恕、马文升交谈几回后,刘健变心了。
王恕和马文升都是进士,科试前辈,虽然在治经理学方面,远不如敬轩公薛瑄。但两人从谈吐上可知,都是直臣干吏。
学以致用,是刘健一直追求的。
能跟在两位前辈身边,一路游历学习,多么难得的机会。
至于拜入薛瑄门下学习。刘健左思右想,决定跟随游历一番后,再回来拜师。只是这番变动需要拜见薛瑄时,当面讲清楚。
“嗯,刘先生自己安排好就是。”
其余的人各有安排,有的要去拜访亲朋好友,有的要去参观名胜古迹——秦淮河,这些人慕名已久,肯定是要去看一看。
“东阳,李芳,你们把大家的计划统计一下,统筹一番,确定好我们在南京需要待几天,安排好行程。”
“是。”
“殿下,前方到龙潭了,南京守备府和南京镇守府的校尉和内官,坐快船前来迎接。”值日官赵焮进来禀告。
“好了,大家整理衣冠,这金陵离着不远了。”
南京龙江关,南京守备徐承宗、镇守内官金英带着一群“衣冠禽兽”,站在码头上。
彩门扎花,旌旗招展。另有一班吹鼓手,随时待命。
“报!镇国将军官船离此不过五里。”有快船飞驰而来,上来一人禀告道。
徐承宗、金英对视一眼,转身对身后的上百人说道:“诸位,打起精神来。镇国将军就要到了。”
南京六部、都察院、大理寺各堂官,还有应天府、江宁县诸官等大小官员们,连忙整理衣冠,依次排好队伍。
这些游离于大明权力中枢的边缘官员,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也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
官船在鼓乐丝弦声中缓缓靠上码头,系缆绳,上跳板,朱见深一身大红罗衫蟒服,头戴翼善冠,一马当先地走了下来。
“徐公爷、金公,诸位大臣,劳烦你们在此久候了。”朱见深先深施一礼,郎朗说道。
“臣等恭迎镇国将军。”众人齐声说道。
十里秦淮河,金风楼是非常有名气的,可以排在前五名。
此名到底出自“银渚盈盈渡,金风缓缓吹”,还是“酒市茶寮总看场,金风亭子入春凉?”就不得而知了。
金风楼一间雅间里,坐着八人,都是华贵公子,高门王孙。
为首的一人,二十四五岁,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徐五爷,今儿来得什么人?连公爷都亲自去龙江关码头迎驾?”一位公子问道。
“就是那一位,南内太上皇的长子。前太子、原沂王,现镇国将军。别人做官封爵,都是步步高升。这位倒好,爵位越封越小。”
徐五爷轻佻地答道。
他姓徐名延宗,是第三代魏国公徐钦的庶子,兄弟里排行老五,所以人称徐五爷。
另一位公子说:“原来是这位。听说他是宣宗皇帝的长孙,不管如何,从礼法上论,他是理所当然的储君。”
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徐延宗不屑地说道:“储君,得皇上下诏册立他才是。否则的话,他就只是一个镇国将军,连我家都不如。也是我兄长忠厚老实,干巴巴地去江边喝着西北风接驾。换做我,去个卵子!”
“对!我们徐五爷威武!”
“魏国公,论爵位,当然要比镇国将军高,公爷真是太折节下士。”几个公子胡乱叫着,狂拍这位徐五爷的马屁。
徐延宗哈哈地大笑起来,得意非凡。但他也敏锐地看到,有两人坐在那里,不动声色,没有加入到吹捧队伍里。
一位是颖国公傅友德曾孙,金吾卫千户傅瀞之子傅元。另一位是卫国公邓愈曾孙,南京锦衣卫千户邓铭之子,邓梃。
真是两个棒槌,祖辈都被除爵了,还不想方设法翻身。大明的爵位是世袭罔替,荣华富贵,世代相传,再划算不过。
一位亲随走了进来,在徐延宗耳边嘀咕了两句。
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拱手道:“诸位先玩着,在下有点琐事,去去就来。”
他在亲随带领下,穿过走廊,走进一处僻静的雅间,里面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是他多年的好友胡宗渊,另外一人面生。
“五哥,贸然惊扰,失礼。”胡宗渊拱手说道。
“你我多年兄弟,何必如此见外。这位是?”
“这位是襄王府的引礼舍人向天宝。”胡宗渊介绍道。
徐延宗只是敷衍地拱拱手,随即继续对胡宗渊说道:“世伯迁升湖广参政,愚弟还没来得及去祝贺,真是失礼之极。”
胡宗渊客气道:“贤弟客气了。向天宝是襄王世子殿下的奶兄,心腹伴随。”
徐延宗眼睛一缩,嘴角一抖,转过身,脸上笑容灿烂,如春风如暖日,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向舍人,真是失敬失敬!”
原来那间雅间依旧热闹非凡,傅元和邓梃却走到了一角,轻声议论起来。
“我有位世兄原在京营里当差,机缘巧合成了镇国将军的护卫。前几日写书信来,要拜访于我。兄长何不一起去见一见?”
傅元说完,邓梃想了想,缓缓答道:“好,我们一起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