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沅浩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像是泡过一天水的面包,软得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轻得几乎要飘起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出车祸了吗?为什么周围这么安静?没人管吗?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近处低声说话。
“亲爹爹,太子坏...坏了事。”声音哆哆嗦嗦的,像一缕轻烟飘忽不定。
“药,都放进去了?”一个阴冷的声音问道。
“放...放...都放进去了。亲爹爹,他可是太子爷啊,要是被察觉...”
“他当死就死在这太子上。”阴冷的声音安慰道,“咱家费尽心思找来的奇毒,吃下后,心衰而死,与你何干?你立了大功,等着封赏吧。”
“谢亲爹爹。现在就叫人吗?”
“不急,再等一刻,等他死透了再说。”阴冷的声音就像冬天里的寒气,让人如同坠进冰窟里。
太子?
死透了再说?这话听着十分不对劲啊。
谁能告诉我一声,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沅浩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偏偏薄薄的眼皮就像防空洞的大门,无比地厚重。
过了一会,隐约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向殿外远去。
一番挣扎的刘沅浩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躺在的床上,盖着一床绫罗被子。整个身躯看着,怕是只有六七岁。
屋顶很高,画梁雕柱,富丽堂皇。一股檀香味,悠悠地飘来,环绕着自己。
怎么看都不是医院啊。
“不好了,太子殿下昏倒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就像黄昏芦苇荡里一声老鸹叫,让人毛骨悚然,同时也惊起很多人。
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中,刘沅浩听到一群人从四面八方而来,聚集在床前。
“太子!太子殿下!”
就像一百只鸡,围着叫个不停,闹得刘沅浩更加昏昏沉沉,刚才千辛万苦睁开的眼皮又闭上了。
好了,我知道自己是太子,你们就不能有个人去叫医生?
“不要围着了!”一个年轻女声传来。
她似乎有些威势,把刚才慌乱的声音全掐住了。
刘沅浩清楚地感受到,那女的探了探自己的气息,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迅速吩咐道。
“你去南宫城,速速向太后禀告!”
“你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你去司礼监,向皇上禀告!”
“其余的都退下!”
众人散去,似乎只剩下两个人。
经过一番闹腾,刘沅浩发现自己脑子越来越清晰,刚才全身的麻痹感也在逐渐消失。
自己正在恢复!
但是刘沅浩明显感觉到,自己气息还很微弱,一时半会还无法控制身体,哪怕是睁开眼皮,也是重如千钧。
“梁芳,都是你这个狗才,非得拉着我去看什么红珊瑚树!结果让太子殿下...呜呜!”
是刚才发号施令的年轻女声带着哭腔在说话,完了她又拉着自己的手,呜呜地哭了起来。
“万姐姐,我...我...我也不知道会出这事。”另一人用尖锐的声音慌乱地分辨道。
“那座红珊瑚树从南洋进贡来后,被皇上当做宝贝,摆在寝宫里,一般人那看得到。还是于少保上疏劝谏,皇上才叫送到内承运库。正好内承运库的老马是我的老乡...”
于少保?写《石灰吟》的于谦才会被称为于少保。
自己穿越了...
“梁芳,现在是说红珊瑚的时候吗?太后千叮嘱万嘱咐,叫我们好生看护太子,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交差?呜呜,我的太子爷啊。”
那位万姐姐又哭了起来。
这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冲到床前,哭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听声音,像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孩童。
“小德子,你跑哪里去了?”万姐姐问道,“你怎么不待在太子身边?”
“万姐姐,是舒公公。尚膳监的张公公送饮食过来,小的正要给太子殿下尝食,舒公公过来了,非得叫小的去长乐宫取件东西。”
“小的说太后交代过,舒公公就叫人扇小的耳光。万姐姐又不在,小的没法,只好去长乐宫。不想...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少年说着说着,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沅浩想睁开眼睛,张开嘴巴说句话,但始终做不到。身体控制不了,但思维清楚,耳目特别灵敏。
自己中得到底是什么“奇毒”?
“万姐姐,”那个梁芳把万姐姐拉到一边,轻声道:“太子病危,天崩地塌,这事总得有人扛得起来。万姐姐,死一个小德子,好比我们三个一起死吧。”
万姐姐沉吟一会,低声道:“梁芳,你觉得一个小德子,能扛起这么大件事?”
梁芳沉默不语。
小德子依然跪在床前,低声地痛哭着,浑然不知。
过了好一会,刘沅浩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对身体的控制力也接近一个临界值——突破了就能恢复对这具身体的接管。
这时,有老妇人惊呼的声音由远而近。
“深儿,我的深儿。”悲呛急促,犹如杜鹃啼血,老猿哀鸣。
刘沅浩心里长舒一口气。
综合刚才听到的信息,回来的应该是太后,自己的皇祖母,紫禁城里的话事人。
有她在,自己就安全了,小命能保住了!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非常急促,越来越近,刘沅浩感觉到有几个人跑到床榻,然后有人抱起自己上身,嚎声大哭。
“我的深儿,我苦命的深儿啊!你若去了,老身如何给你父亲交代啊!”
刘沅浩顺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位老妇人,五十岁左右,身穿朱红大袖衣和红罗襦裙,头上的凤冠跑得有些歪了。
正对着自己泪如雨下。
酝酿了一下情绪,刘沅浩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皇祖母。”
老妇人又惊又喜,抱得更紧了,“深儿,你怎么了?”
“孙儿饮食不当,肚痛如刀割,然后昏厥,让皇祖母担心了。”
“饮食不当!”太后眼里精光一闪,“来人,去把张喜给我拿下!”
张喜?难道是小德子口里所说的尚膳监张公公?
“去传太医!”太后吩咐道。
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宫女连忙低头答道:“太后,奴婢已经叫人去请了。”
刘沅浩瞟了她一眼,身材挺拔,相貌娟秀。
“万贞儿、梁芳、小德子,老身是怎么嘱咐你们的?”太后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梁芳和小德子,冷然道。
“奴婢有罪!”
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小德子一直跪倒在地,还没起身。
“吕平!”太后叫道。
一位二十多岁,长相平和的男子,穿着一件青紫圆领罗袍,头戴钢叉帽,站出来恭声道:“太后,小的在!”
“三人拉出去,赐杖二十!”
“遵旨!”
“现在正是用人时,先记下,待后再用刑!”太后很快就改判了缓刑。
“是!”
“谢谢太后天恩!”万贞儿三人连连磕头,一脸的庆幸。
“退下!”
等到偏殿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太后轻声问道:“乖孙,快把实情说给祖母听。”
实情?我也刚到一会,那里知道什么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