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该我出手了

“回殿下的话,不是。听说是赏赐的旨意。”吕平老老实实地回答。

自从上次出事后,吕平时时陪在朱见深的身边。

“皇祖母呢?”

“去了清宁宫,吴太后身体有恙。不过殿下放心,太后安排好了,不会再出纰漏。”

吴太后是景泰帝的生母,景泰元年被尊为皇太后。只是她出身卑微,宫廷内外毫无权势。

朱见深点了点头。

前几日目睹祖母和皇帝叔叔无声交锋,自己猜到,中毒事件应该是舒良这个棒槌,自作主张勾结张喜干的,想为主子扫清改立太子的障碍,以邀天功。

可是这个棒槌怎么就不用屁股想想,养在宫里的自己中毒出事,第一个被怀疑对象就是皇帝叔叔。

但凡能在宫廷剧里活过三集的人,是干不出这种事来的——孙太后还在,你这不是在给她递刀子吗?

舒良是皇帝叔叔从潜邸里提拔出来的,信任可用,但资质确实差了些。

皇祖母这种政治老手,原本以为大家会保持默契,按照规则暗地里争斗。万万没想到,有人为了荣华富贵,冒冒失失地做起过河卒。

皇祖母一时疏忽,让舒良和张喜差点得手。但是她也意识到,继续跟皇帝叔叔针锋相对,吃亏的还是己方。

毕竟,如今坐在大宝座位上的,是皇帝叔叔。而且听皇祖母说,这次改立太子,文武百官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但大多数保持着默缄。

皇祖母没有明说,但自己能体会出来。朝堂上衮衮诸公,大多数都希望维持原状。

自己虽然身体只有七岁,但灵魂已经三十多岁,也读过不少历史书,大致能猜出。

现在朝中掌握实权的那群人,还是当初在危难之际,支持皇帝叔叔即位,稳定局势的那群人。

坑货亲爹复位,会不会找他们算旧账?与其冒此风险,不如保持现状。

你好,我好,大家好!嗯,唯独坑货亲爹不好。

想必皇祖母也看到人心所向,知道硬扛下去只能两败俱伤,于是就退了一步。

看样子祖母和皇帝叔叔重新达成了默契,只是舒良这个过河卒,怎么还没被灭口?

他毒害自己的事情,要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比如土木堡死难者的家属,借机大作文章,逼得皇帝叔叔撕破脸皮,对南宫城里的坑货亲爹下手。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坑货亲爹要是没了,太后又年迈,自己和弟弟这几只小猫小狗,说不定连做安乐王爷的机会都没有。

皇祖母是故意把舒良的问题推给皇帝叔叔,给他难看,出一口恶气。

偏偏皇帝叔叔心肠又软了些,迟迟没有下手。

真是急死我了!

唉,算了,还是我来!

七岁的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任。

“那把舒良叫进来。”朱见深说道。

“是。”

舒良装模作样宣读了诏书,确实是赏赐的旨意。

朱见深从舒良手里接过旨意,转身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退下,舒公公有话要跟我说。”

看到吕平、袁忠等人迅速退下,舒良有点蒙——我有什么话要跟你说?没有啊。

“舒公公,那天是你指使张喜给我下的毒吧。”朱见深轻声问道,只是那笑容在他七岁孩童的脸上浮现,显得有些诡异。

舒良的脸骤然变白,然后又变青。

他阴沉着说道:“太子殿下,你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对,就是这个声音。那天你和张喜,站在那个角落里。‘不急,再等一刻,等他死透了再说。’”

朱见深捏尖着嗓子,学着舒良说话。

舒良听得毛骨悚然,后背像是有万千钢针刺了进去,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

朱见深走到了搁架前面,转过身来。右手背了过去,摸出一件东西,藏在身后。

左手伸进怀里,装腔作势地说道:“我这里有份证据,是你毒杀我的证据。要是呈给皇帝陛下,就算我不是太子了,你这弑主的行径,也要千刀万剐。”

“你,快给我。”舒良双眼透着狠毒,盯着个头只到腰间的朱见深,恶声说道。

“给你妈个头!”

见朱见深不肯就范,舒良双开双臂,如老鹰扑小鸡一般,恶狠狠地俯扑过去。

紫禁城坤宁宫,朱祁钰兴冲冲地走进正殿,一身正装的杭氏连忙带着宫女内侍行礼。

“臣妾见过皇上。”

“众嫔妃、命妇和宫里的人,都朝贺过皇后了?”

“是的皇上,刚刚才散,臣妾还没来得及收拾衣冠,皇上就来了。”

“没事,皇后换就是,朕在旁边看着。”朱祁钰笑呵呵地说道。

杭氏拗不过,一起进了暖阁,命尚宫、宫女伺候着,把厚重华贵的礼服和凤冠都换下。

朱祁钰坐在旁边,还像少年燕尔时,呆呆地看着杭氏除下深青色翟衣,换上赭黄大衫霞帔。摘下九龙四凤礼冠,戴上燕居冠。

敏锐的他发现,原本应该很激动欢喜的杭氏,却显得有点不大高兴。

朱祁钰耐心地等杭氏换好衣冠,所有宫女内侍全部退下,只剩下他和杭氏两人。

“铃儿,你今日册封为后,再过两日,济儿要被立为太子,你怎么还郁郁不乐。”

杭氏勉强笑了笑,答道:“陛下,臣妾小户人家出身,突然受皇恩册封为后,大喜之下,一时间有些惶然了。”

“原来如此,跟朕差不多。当年群臣拥戴朕即大宝位,也是惊惶多过欣喜。”朱祁钰体贴地安慰道,“很快就习惯的。”

杭氏看了一眼朱祁钰,心里斟酌了一番,还是有些不甘,小心地问道:“陛下,听闻废后汪氏以贤妃之名,安置咸阳宫,一切礼遇从优?”

朱祁钰一眼就看出杭氏的小心思,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下了,耐心地解释道。

“汪妃此前为后,你为妃,偏偏你有子她无子。若不册封你为后,济儿如何立为太子?汪妃故而寻了强拗的借口,给朕一个理由废她立你。铃儿,当知足感恩。”

杭氏还是有些不甘,又多了几分幽怨,“陛下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好。继续保仁寿宫那位为太子,汪氏还可做她的皇后。”

朱祁钰不置可否:“朕学的是朱子理学,无非慎、诚二字,慎己诚人。汪妃不曾负我,我岂能负她?”

杭氏知道在打击废后汪氏上收不到效果,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陛下,臣妾听说近期有宵小进出南宫,行迹可疑,意图不轨。”杭氏看了一眼,见到朱祁钰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忙解释道:“臣妾知道陛下早就布置锦衣卫和都知监,密控南宫。只是...”

杭氏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臣妾粗鄙不读书,但是也知道争鼎逐鹿之酷烈。陛下仁德,但臣妾觉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朱祁钰脸色猛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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