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二,景泰四年十一月初二中午。
朱见深在仁寿宫吃过长寿面,收了孙太后、以及父皇、母后、生母转交过来的贺礼,又受了李东阳、谭纯、袁忠、方义、李芳、乐礼等人进贺,再敬肉食、果脯与酆化雨、易千军两位师傅。
下午,朱见深带着袁忠、方义、李芳、乐礼四人,沿着巷道向御花园进发。
走进琼苑东门,就是御花园。
御花园不大,南北深二百四十丈,东西阔四百二十丈。
里面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间杂,还有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整个花园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大气。
顺着花石子路,沿着水池子向西走。只见树疏叶荒,草枯花败,水池里也只有几朵孤零零的荷花干茎,早已枯干多日。
一派肃杀寂寥。
“真是可惜,要是殿下的诞辰在夏秋就好了。天时正好。”乐礼捧着东西,看着这景象,忍不住嘀咕起来,“记得太子七月诞辰,在御花园浮碧亭里请客,那时树木鼎华,花草繁盛,真是...”
“太祖皇帝有诗云:‘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殿下诞辰,就应在这肃杀中。”
同样捧着东西的李芳,轻声答道。
乐礼忍不住回过头去,反问了一句:“我读书少,太祖皇帝的这诗,真应了殿下的诞辰?”
朱见深转头看了一眼李芳,笑着对乐礼说道:“你啊,就是读书少,废话多!”
乐礼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话了。
这时方义指着不远处说道:“殿下,那边是钦安殿,供奉着北方神玄天上帝。”
“玄天上帝?”
“殿下,就是真武大帝。”李芳答道,“北方属水,色为黑,供奉真武大帝,就是守护紫禁城建筑免遭火灾。传说太宗皇帝是真武大帝飞升五百岁后,转世再生之身,所以当初大修紫禁城时,特意修此殿以供奉真武大帝。”
“殿下,时间尚早,要不要去钦安殿上一炷香?”方义期盼地说道。
自从真武大帝附身仁寿宫偏殿,显圣诛杀舒良后,宫中纷纷传言。
有说沂王殿下乃玄武大帝驾前,记录着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转世。
有说太宗皇帝算错了,正统十二年才是真武大帝飞升五百岁之际,所以沂王殿下才是转世再生之身。
众说纷纭,有鼻子有眼,许多人都深信不疑。
朱见深知道里面的玄机——有皇祖母和酆师傅的暗中推波助澜,但对自己有利,就看破不说破,只能感叹一句,这宫廷啊,真是封建迷信的老窝子啊!
“好,去上一炷香。”迎着众人期盼的眼神,朱见深欣然应道。
到了钦安殿,奉命看守这里的几位内侍道士慌忙接住,大开殿门,把朱见深迎了进去。
大殿正中,立着一尊铜像,披发跣足、身着玄袍、金甲玉带,仗剑怒目、足踏龟蛇、顶罩圆光,形象十分威猛。
旁边塑有龟、蛇二将,以及金童、玉女等从神。
朱见深接过道士递过来的香,跪倒在蒲团上,静心凝神,默念心愿,恭敬地连拜三拜,再起身亲自把香插在香炉里。
刚刚迈过殿门门槛,朱见深忍不住转头回来,看了一眼真武大帝真像,喃喃地念道:“此神像看着十分眼熟,嗯,恍惚间,有照镜穿衣的感觉。”
几位内侍道士脸色一变,连声念道:“无量天尊!”
方义四人对视一眼,满是藏不住的欣喜和兴奋。
澄瑞亭是横跨在水池上的方亭,与浮碧亭东西对列。
走进来时,朱见济早就准备好了珍肴果食,见到朱见深就拍着手说道:“寿星来了,今天的寿星来了。”
朱见深躬腰作揖,“让太子久等了。啊呀,三妹也来了。”
三妹是朱祁钰的长女,朱翠微,前皇后汪氏生于正统十四年,今年五岁,在一干堂姐妹中排行第三,所以朱见深称她为三妹。
“见过大兄。”朱翠微嘟着嘴巴说道,“太子说有好吃的好玩的,我才来的。”
朱见济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有好吃好玩的。今日我打着为大兄祝寿的旗号,早就禀过父皇,停课一天,早早就来了,到处玩耍了一番。大兄,快请坐。三妹,也一起坐。”
“坐!”朱见深走到桌前,扫了一眼,惊喜道:“啊呀,太子准备了这么多吃食?”
张喜出声答道:“回沂王殿下的话,太子殿下早早嘱咐,让从宫外准备了许多吃食,有张记定胜糕,许记红绿糕,老河铺鸭脖,曲子家酱果子,运河运过来的江南十六味果脯。殿下还让尚膳监作了艾窝窝、奶皮、芝麻粑粑,冲了茶汤...”
“确实丰盛,太子有心了,臣谢过。”
朱翠微坐在座位上,看着满桌子的美食,眼珠子乱转,跃跃欲试。
朱见济比朱见深还要兴奋,拉着他的手说道:“原本还要备些水酒,听大兄说,我等孩童,不宜饮酒,就叫他们备了些果汁,代替水酒。”
“如此甚好。”
“但是我们也不能这样白喝果汁,总得有助兴的。”
“太子想怎么样?”
“现在是初冬,天寒地冻的,也玩不来什么,我们玩投壶吧,谁赢了有果汁喝!”
朱翠微在一旁说道:“那我没得果汁喝了,太子、大兄,我不会玩。”
朱见深笑着答道:“三妹不用玩,看着我们玩。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朱见济转过头来,对朱翠微说道:“对,三妹,你不用玩,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怎么不早说,张喜,快给我倒满...嗯,这橙汁。”
“是。”
朱见深挥挥手,示意袁忠、乐礼上前,“投壶不好玩,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件助兴玩具。跟投壶差不多,但是要好玩得多。”
朱见济眼睛发光,“真的?快,快,请大兄赶快拿出来!”
“袁忠,乐礼,你们把东西摆好。”
“是!”
等到两人把东西摆好,朱见济来回地走了两圈,擦着手掌兴奋地问道:“大兄,这玩具叫什么?怎么个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