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烟碧》全本免费阅读
熹微破夜,天空中泛起一片片鱼肚白。
春弘街比往常更安静,很多人因为半夜听到刀剑声,一直不敢出来。
直到天明,很多人试探着向外望去,看到任知宜他们一路敲锣打鼓地将匪徒送到兆京府衙。
众人纷纷纳罕称奇。
不到半日,京城的流言甚嚣尘上。
霍思修遇刺的事已成为兆京百姓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有人说是因为宫北楼因妒生恨,还有人说,解州举子已经闭门不出。
…………
任知宜带着宝珠出了城。
“小姐,我们是去太子的别院吗?
任知宜一夜未睡,靠在马车后壁解解乏,“嗯!”
宝珠兴冲冲地问道,“这次还需要我去破门吗?”
任知宜闻言一哂,轻声道,“此事日后不要再提。”
“哦……”
马车停下,昨夜的两名黑衣男子等在门口,“任姑娘,请!”
今日的卫枢身着一袭烟灰色长衫,玉面金冠,背手立于树下,清贵逼人。
“臣女见过殿下。”
卫枢转身,温言道,“起身说话,过来坐吧!”
任知宜垂首敛眉,想着要如何开口提她爹的事情。
“曲江之事,你做得不错。”
任知宜心下一松,径直问道,“殿下给臣女七日之限,臣女既然迈出第一步,殿下是否也该兑现诺言?”
卫枢微微挑眉,将茶盏缓缓推至她面前,“孤不会再追究你的行賕之罪……但是,你爹暂时还不能被放出来。
“殿下还是不信我?”任知宜轻轻拧眉。
卫枢轻声道,“你爹的事,孤已派人查过!”
“……”
任知宜心中一紧。
卫枢望向她,今日的任知宜未贴花钿,亦没戴珍珠步摇,仅用一根玉笄绾住乌发,淡雅中透着素净。
她素手紧握,莹润的指甲透出淡淡的粉色。
想起那一夜留在他眉间的丹蔻,卫枢沉吟片刻,“之前你……”
见他欲言又止,任知宜不明所以,怔怔地望着卫枢。
卫枢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殿下……”,任知宜小声提醒道,“我爹的案子……”
卫枢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你爹确实是个清官。”
“殿下明察!”任知宜惊喜道。
“州仓被盗,证据中却有盖着你爹印鉴的支粮单,此案的确有些蹊跷。”
卫枢抿了一口茶,“不过,案子还不明了……”
任知宜突然敛起羽缎裙摆,屈身跪地。
“殿下,我爹身体不好,这几个月的牢狱之灾已让他的旧疾复发。臣女也知道案子未明,但是我怕我爹的身体扛不住。”
任知宜倔强地咬着下唇,眼睫微微作颤。
卫枢神情微顿,缓缓道,“孤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性急的……”
“你听孤把话说完!刑部方面,孤已让他们将案子延后,而且知会过灵州府衙,将你爹移到府司狱关押,也派了大夫过去。”
府司狱设在衙内,常被上官用来惩戒府中犯错的僚属,比之刑狱的环境,自然是好太多。
任知宜猛地抬眼,眼尾微微泛红,双眸却灼灼生辉,透出清亮的柔光。
缕缕晨曦从树影间掠过,流泄了一地。
卫枢被她的情绪所感,也淡淡地笑了一下。
落在任知宜眼中,那笑容,惟山涧之清风,与空明之皓月不能与之相配。
此刻,压在她心头数月的焦虑消散了不少。
任知宜轻声道,“殿下,臣女打算后日行事。”
卫枢微怔,眸色幽深,“姑娘想清楚了?孤要提醒姑娘,即使你帮了孤,如果最后证明令尊枉法,孤亦不会姑息。”
他的声音和缓温润,却如同静水之下流淌着暗涌。
任知宜扬眉一笑,“殿下此话,未免看轻了他人!”
卫枢神情微动,并未言语。
“我的义兄霍思修,他并不知晓殿下在身后运筹帷幄,只是凭一腔孤勇相信我,相信这世道还有公义。
我的父亲任平,他曾说过,此生以身济民,方能无憾。”
“那姑娘呢?”卫枢凝视着她,“姑娘所求为何?”
任知宜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希望家人安康喜乐,生意财源广进。不过,如今我也希望殿下得偿所愿,让科举成为大胤官场的一方净土。”
净土……
当年也有一个沉厚的声音说过类似的话,卫枢的手指微微一颤,一股涩意自心间弥漫开来。
他神色淡静,眼底似有星火明灭。
“任知宜!”
卫枢突然喊她的名字,“你可愿入东宫做孤的幕僚?”
任知宜莞尔笑道,“臣女不喜入仕。”
“为何?”
“泥淖淤深,难守本心!”任知宜坦诚道,“不如经商做生意,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呵……看来姑娘是将这次的案子当做一桩生意了。”
卫枢看穿她的心思,淡淡道,“你放手去做吧,后面的事情是孤的责任。
昨夜救你的二人是孤的护卫林四和林七,日后便跟着你,保护你和霍思修的安全。”
任知宜盈盈拜谢。
天空云霞尽染,风清空净。
远处山峦叠嶂,层层起伏,宫墙楼阁,皆隐于雾中。
任知宜步子迈得轻慢,回想起临走前太子说的的话,“姑娘聪慧敏锐,若有一日改变不入仕的想法,当第一个告知于孤。”
她哑然失笑,不会有这么一日。
——
翌日,任知宜听说陆三爷定好了宅子,颇为欣喜。
三人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在客栈门口碰上一人。
费举子踯躅片刻,缓缓走到霍思修面前,行礼道,“霍兄!”
霍思修沉着脸,不予理会。
“……”,费举子面露苦笑,“我明日便要启程返乡,听说霍兄遇袭,心中不安,想在临别前再见一面。”
“不必!”霍思修摆摆手,“我很好!”
费举子艰难开口道,“霍兄此番名声大噪,若继续留在兆京,三年后定能得偿所愿。”
“费子奇!”霍思修失望不已,“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留在兆京,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月下起的誓言吗?”
费子奇目光茫然。
“不记得了?”霍思修冷嘲道,“你我月下把酒,曾说要效管鲍之交,做一对治世能臣,造福一方。”
不知道从何时起,一切都变了。
“呵……”,费子奇满面颓然,“人如蝼蚁,谈何抱负!我明日便会返乡,日后不会再来兆京。”
霍思修心内微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霍兄,你此次虽声名鹊起,却是触了某些人的逆鳞,日后行事,还是小心为上,保重。”
“曾经,我以为我们会是同路人!”霍思修目送他的背影,惆怅道。
任知宜拍了拍包袱上的尘土,不以为然道,“你猜,你若告诉他你留在兆京要做什么,他会不会吓得连夜就跑!”
“……”,霍思修一噎,满腔的伤感化为乌有,他自嘲道,“无人同路,我自独行。”
新宅子是个十丈见方的小院,内有四间房,尚算干净雅致。
宝珠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面已下锅。
“宝珠,记得多煮两碗!”任知宜朝着厨房大声喊道
霍思修奇道,“今日有客来访?”
“是昨夜救咱们的那两位,林四哥和林七哥!”
汤面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