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力气解决掉冲虚和方生的林平之,稍作调息后,便重返了适才对峙的战场。
正如他所料,正道众人在围击之下,却被东方不败杀得的丢盔弃甲,落花流水。
东方不败不枉盖世魔枭之名,出招毫不留情,所有动作都能夺人性命。
而正道众人也被这惨烈的气氛渲染了,个个像不要命一般,前赴后继的冲上去。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东方不败身上也染红了衣裳,有的是他的,也有的是其他人的,林平之见他呼吸渐渐急促,连忙束音成线提醒他赶紧走。
东方不败确是天下第一,世上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冲虚、方证不行,左冷禅、任我行也不行,纵使是风清扬、令狐冲,以及他自己,也觉得远远不如。
可他知道人力是有限的,纵使他武功再高,总有力歇的一刻,
看到人头汹涌的挤上来,林平之不禁头皮发麻,少林之役再凶险也没给他这般感觉。
那时还是在比武搏杀的范围,而现在则是一群野兽在疯狂地撕咬,不知所痛,不知所觉,只知道要把围在中间的东方不败身上的每一块肉给咬下来。
林平之不知道传说中的高武、仙武的层次是如何景象,但他知道,当今世上,武功再高也还在凡人的界限之内。
只要是凡人,就抵抗不住人海战术,蚁多也会咬死象。
当他看到东方不败寸步不离的身躯,被所有人挤的水泄不通,手指也不能动弹时,林平之甚为不解和慨叹。
“他这是为何啊?”林平之低声呐呐说道。
他很是清楚,以东方不败冠绝天下的无上轻功,只要他不愿意,天下无人能靠近他一丈之内。
“因为他是个虔诚的求道者。”一道苍老的声音而身后响起。
“风老?”林平之蓦然回首,便看到一个白发青袍的老者,正是风清扬。
他轻步走到林平之身边,目光悠悠,抚须道:“江湖中人大多把武功当做恃仗的本钱,或是无非作歹,或是行侠仗义,或是宏图大略,但都是作为一件工具。
可偏偏有人把武道当做贯彻一生的追求和梦想,孜孜不倦,誓死不悔。
苦心人,天不负。
他能练成这般武功绝非侥幸,纵使不是葵花宝典,练其他武功也会有不低成就。”
林平之若有所思的想道,“风老也曾有过这样的追求?”虽在发问,语气十分的肯定。
“二三十年前的我,在沉浸独孤九剑多年后,武功已经抵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虽无争雄称尊之意,却有求道问剑之心,拔剑四顾,正邪两道,中土域外,皆无一人是敌手……”说到这里,风清扬顿了顿。
林平之目光迷离,不禁心向神往。
他虽未曾亲眼目睹,但他依旧可以想象得到,当日剑压江湖的风清扬该是如何的风采绝然。
跟他相比,自己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鼠,被人四处喊打。
这时,风清扬转身望着他,道:“其中有一次,我意外遇见了你的祖父——林远图。”
林平之顿时惊诧,‘啊——’了一声。
“当时你的祖父已经金盆洗手,自己一人向阳巷老宅中修持,他得知我是故人之徒,好生一番招待,我也把自己的困惑向他倾诉。
那时我才知道,以为天下无敌的自己,其实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已。”
“他对我道,‘武功到了我们这种层次,都已经立于凡人极限,只不过在境界上有些许差别,但也不过是快了半步,慢了半步,但终究不入先天胜境’。
但才是真真正正的武道最高境界。”
“先天?!”林平之口中喃喃道。
“你听说过?”风清扬惊问,但回心一想,便点点头,“以你如今的进境,你也有资格去触碰了。
说来容易做来难,我差了半步,你祖父也差了半步,下面那人还是差了那半步。古往今来,被这半步之遥横阻的人如入江之鱼,数之不清。
相关先天的传言也是喧喧嚣嚣,唯一能真确确认的,就只有那位真人。”风清扬向南指了指,神色满是尊敬和向往。
林平之点点头,若那位也不曾到达先天,那先天就只是一句虚言而已。
“老夫年老力歇,这些年除了虚涨内力,其余一无所获,东方不败比我强些,但也潜力已尽,否则他也不会兵行险着,借此激发潜力。”
林平之望着前方的东方不败止住了挣扎动作,突生哈哈大笑。
笑声张狂之极,但林平之却仿佛听出了一些不甘、颓废,以及自暴自弃。
林平之扭头回去,问道:“风老觉得他不成功?”
“当年我得到独孤九剑之时,其中还有一门激发潜力的秘法,确有奇效。
但这种方法如同饮鸩止渴,身体留下暗伤无数,若不能在突破先天时洗刷身躯,脱胎换骨,他日后患无穷。”
林平之悚然一惊,连忙望向风清扬。
风清扬仰天长叹:“自古天意高难问,几人欢歌?几人沉沦?”其声黯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林平之见状,不禁担忧问道:“风老……”
风清扬轻笑一声,“你不必担心我,我活到这这个岁数也是世间少有了,我这一生散漫度日,逍遥无拘,但有两大遗憾。
一是不能阻止剑气火并,致使同室操戈,华山落寞。
二是一生练武,却不能看到登临先天绝巅的风景。
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我希望你和冲儿能做到。”
“晚辈何德何能,能承得起风老你的期望。”
风清扬摇摇头,目光眺望远方,说道:“我年轻时也没你这般武功,你已经比我更加接近出色。
做得了最好,做不了也罢,重要的是把这个理念薪火相传的传递下去,终有一天这肯定能实现的。”
“我见到过令狐兄,他天生剑骨,内功有成,怕是更能继承风老你的梦想。”林平之说道。
风清扬一叹气,面色逐渐萎靡,苦涩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我年轻的时候。
我把独孤九剑传授给他,除了因为华山,还想让他接上我的人生和追求。
可悲的是,他也遇上了和我一般的挫折。
他现在的样子和我在剑气火并之后的一模一样,愤怒而暴虐,淡漠而冷酷,敏感而无能……
我的人生就在那时结束的,我几乎可以预见,几十年后的他,就是我现在活死人一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