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睁眼!
拇指大小的头颅,忽的睁开眼睛,正正望着团子。
小奶团连忙喊:“爸爸!爸爸!”
她把爸爸捧近一点,眼巴巴地喊:“爸爸,爸爸你醒了吗?爸爸你跟濛濛说说话呀。”
“濛濛一直都很想爸爸的,爸爸想濛濛吗?”
她有很多的话想对爸爸说,可看着只有头颅的爸爸,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奶团眼圈慢慢就红了,湿漉漉的又委屈又可怜。
此时,悬在团子前方的任务倒计时,只剩下1分钟了。
绿皮鹦鹉急的在她身前乱飞:“小红帽,快把你那三样东西送过来,必须在倒计时归零前,复活你的母亲。”
与此同时,看到那三样东西,大卫船长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所有偷溜出去的部位,确实是去找小幼崽了,没有任何遗失。
一会复活过来,也不至于缺胳膊少腿的。
“不要。”
软叽叽的小奶音大声拒绝。
大卫船长难以置信地掏掏耳朵:“你刚才说啥?”
团子眼睛更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水包在眼眶里打转。
她哭了。
小濛濛:“这是濛濛爸爸的,是爸爸的,濛濛不能给别人。”
“濛濛跟爸爸说过的,要帮爸爸收集齐身体。”
“濛濛的爸爸,濛濛……濛濛给了别人……濛濛就没爸爸了……”
“濛濛只有一个爸爸,爸爸也只有濛濛一个宝贝的。”
“呜呜呜,濛濛不想把爸爸给别人……”
“可是,可是濛濛也喜欢面面的,濛濛不给爸爸,面面要濛濛的吧,濛濛把手手和脑袋给面面,濛濛长得很可爱的,不丑。”
……
她太年幼了,有时候不懂很多事,也想不明白。她是很喜欢蒙面,蒙面也长着和爸爸一样的脸。
可是,她从没在蒙面身上,闻到过爸爸的味道。
这在奶团心里,蒙面就不是爸爸!
她不想把爸爸给任何人,同时也很想复活蒙面。
最后,她只能伸出白生生的小胳膊,打着可怜巴巴的小哭嗝,毅然把自己的身体部位给面面。
这已经是,小奶团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小濛濛哭的可惨了,仿佛要那三样东西,比让她不能吃肉肉,饿肚子还难受。
大卫船长哭笑不得:“……”
他瞥着倒计时,斟酌着语言小心翼翼问:“你难道没发现,蒙面的脸长的……”
形容词还没说出来,小奶团脸上挂着眼泪珠子点头:“和濛濛爸爸一样。”
面面长的和爸爸一样。
大卫船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所以,小幼崽蒙面就是你爸爸,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本以为这么说,小奶团就会把三件身体部位先放到水晶棺里。
小孩子嘛,都很好忽悠的。
哪知,奶团子很严肃地摇头:“不是。”
大卫都惊呆了:“???”
你说啥我没听清,什么不什么是?
小濛濛:“面面没有爸爸的味道,不是爸爸。”
说完,她捧起手里的头颅和胳膊:“这个是爸爸,全部都是爸爸的味道。”
她找爸爸认爸爸,从来不是靠那张脸来辨认的,有时候坏人会抢走爸爸的脸,有时候爸爸自己就不长成那样。
小奶团虽然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她从来没找错过爸爸。
濛濛是最擅长找爸爸的了。
她说的这么笃定,而且信誓旦旦,倒让大卫好一番无语。
他怎么就听不懂小幼崽的话了呢?
人身上能有什么味道?又不是猫猫狗狗。
“叮咚,”刻板冰冷的机械女音提示响起,“进入任务二时限倒计时,最后十五秒。”
机械女音开始冷漠倒数,一秒钟都不停留。
“十四秒。”
“十二秒。”
“十秒。”
……
大卫船长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绿皮鹦鹉嘶声力竭喊着:“小红帽你快点,别纠结了!”
大卫船长嫌操控鹦鹉麻烦,上手就用游戏gm权限,接管麦克风直接跟团子对话。
大卫船长:“小幼崽,你听我说,不管是蒙面,还是水晶棺里的躯体,他们都是你爸爸,是你爸爸的一部分,一直不完整,你懂我的话吗?”
团子满脸懵圈,抬头左看右看:“大卫船长叔叔?”
大卫船长注意着倒计时,语速飞快:“小幼崽,没有时间了,你赶紧把头颅和胳膊放进水晶棺里,我保证完成这个任务,还你一个完整的、真正的爸爸!”
没有兔子叔叔参谋,奶团眼下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船长,不过对爸爸的想念,驱使她不自觉往水晶棺走去。
此时,机械女音提示:“五秒。”
“四秒。”
大卫船长脖颈鼓起青筋,他大吼道:“小幼崽快丢进去!”
嘴皮子一秃噜皮,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蒙面是你爸的部分记忆,躯体是你爸爸的真身,他只要融合就能复活苏醒!”
“小幼崽,快!!!”
拉长的嘶吼声还没落下,奶团子手忙脚乱,将手里那三件部位往水晶棺里一抛。
机械女声:“两秒。”
头颅落进去,一双胳膊相继碰触到那具躯体。
机械女声:“一秒。”
紧接着,机械女声消失了。
“啪嗒”头颅和胳膊滚落到白色的天鹅绒上,下一刻水晶棺中白光大涨。
原本只有拇指大的头颅,在那白光中逐渐恢复成正常大小。
那双点漆凤眸,死板的沉色中逐渐浮起光亮,就像暮色夜空中坠上了闪烁繁星,瞬间就鲜活灵动了。
一双胳膊也同样如此,并且自动归位到自己的位置。
粉色的蔷薇花,被那白光扫到,无数缤纷的花瓣轰的飘扬飞起来。
落英璀璨,宛如一场梦幻的蔷薇花瓣雨。
奶团子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光深处。
有花瓣落到她肩膀,落到她头顶,落到她小鼻尖,她亦不动弹,只专注地凝望着白光。
她感觉到了,爸爸的味道和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活泛,就像是一汪死水湖泊,丢一块石头进去,终于荡起涟漪。
他,活了!
屏幕前,大卫船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他按住跳动飞快的心脏。
还好,还好,一切都赶上了。
不过,他摸摸嘴皮子,眼底泛出不确定的惊疑。
他刚才,应该、可能、大概、也许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他才这样想着,突然——
“轰隆”一身霹雳惊雷,从深海迷雾中打下来,仿佛是从九幽深渊中腾跃而出蛟龙凶兽,正正劈在船长的房间。
无数乘客就看到,那道青紫色的闪电,以磅礴无前的气势撕裂邮轮甲板,恶狠狠地劈进船长房里。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嗷呜叫。
“嗷——”那声惨叫像被拖拽住了尾巴的狼,又凄惨又痛苦。
一众乘客:“……”
有点想幸灾乐祸一下,是肿么回事?
大卫船长浑身焦黑,精致的小发辫泛着烧焦的臭味,根根竖立冲天,就非常非主流。
他一张嘴,嘴里就冒出两道黑烟。
除此之外,那道雷电并未劈坏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就独独劈在大卫船长头上。
“咚”大卫船长直挺挺栽倒,唯有一对眼珠子还能转动。
哦豁,果然是说了不该说的。
——
“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你看看濛濛呀。”
……
软叽叽的小奶音,从光屏里传出来,回荡在整个房间里,让大卫船长反应过来。
一双橄榄绿的眼珠,在全身漆黑只有眼白是白色的眼眶里动了动。
“嘭”大卫船长一只手撑着桌沿,艰难地爬起来看向屏幕。
游戏里,水晶棺被白光照耀的已经看不见了。
地板上,铺陈了一层又一层的粉色花瓣,那团白光依旧悬浮在半空中,吞吐不定的光晕闪烁,像是一团明亮的白色火团。
团子有点等不及了,她试图靠近那团白光,然才往前没走几步,无形透明的一道气浪,像清风一样将她温柔地推开,阻止她的靠近。
团子眼睛红彤彤的,她知道那是爸爸,是爸爸推了她。
她伸出小手,往身前一抓,却什么都抓到,只抓到一把空气。
明明爸爸就在面前,为什么濛濛看不到也抓不到?
还是见不到爸爸的小委屈,加上浓烈压抑的想念,让团子立刻就要哭了。
她太委屈了,眼泪水包在圆乎乎的大眼眶里,要落不落的,远比大闹哭上一场,更可怜更叫人心疼。
连大卫船长都看的心软了,他扒拉着站起来,顾不上头晕脑胀,飞快点开游戏进度查看。
游戏任务管理器提示:小红帽妈妈复活进度80%。
蓝色的进度条,还在努力往终点攀爬,慢吞吞的跟蜗牛似的。
大卫船长用绿皮鹦鹉的嘴巴说:“小红帽别担心,目前复活进度80%了,再有一小会你就能见到妈妈了。”
团子已经不纠结到底是爸爸还是妈妈的称呼了,她只想要爸爸快点复活。
矮墩墩的一只粉团子,可怜巴巴地蹲在角落里,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望着白光团,就特别让人破防。
鹦鹉见她没反应,飞到她面前道:“小红帽,你马上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你不开心吗?”
哪知道,奶团嫌它挡住了看爸爸的视线,直接伸手把鹦鹉拂开。
绿皮鹦鹉:“……”
“小鸟鸟,”她带着小鼻音地低低喊了声,“濛濛想爸爸……”
说着这话,奶团的嘴巴就扁了起来,还抖呀抖的。
她开始小声啜泣:“濛濛想爸爸,濛濛好想爸爸的……”
团子想起爸爸说过,见着她哭了会担心,她想不哭可又忍不住,最后只得拿肉小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白光里的爸爸看到。
但是,濛濛想看到爸爸,濛濛舍不得少看一眼爸爸。
她就又支开一点手缝,透过指头缝隙,悄咪咪得往外看。
大卫船长:“……”
掩耳盗铃的事,也只有小幼崽才会深信不疑。
绿皮鹦鹉飞到她肩头蹲着,收拢翅膀拿尖尖的喙梳理起来。
团子还在看着白光团,脚蹲麻了,她干脆就坐地上,望穿秋水一般的眼巴巴望着。
大卫船长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幼崽,这个童话世界游戏你玩的开心吗?”
团子唔了一声,算是回答,视线仍旧在白光团上。
大卫船长又问:“小幼崽,你喜欢伟大的大卫船长吗?”
团子动作幅度很小地点点了头,跟着她又摇了摇头。
大卫船长满头问号,所以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不死心,换种方式问:“小幼崽,你觉得是大卫船长帅,还是蒙面帅?”
问出这个问题,屏幕前的大卫船长不自觉挺起了胸膛,他摸出丝绸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脸。
都说人类小幼崽从不会撒谎,这么道简单的送分题,对小幼崽来说一定轻而易举。
小濛濛看鹦鹉一眼,眼神透着奇怪。
就在鹦鹉竖起耳朵,游戏外的大卫船长也竖起耳朵。
小粉团手一操,一把就将鹦鹉撸到怀里。
她紧紧抱着鹦鹉,把它脑袋按住,不太满意的嘀咕道:“小鸟鸟你太吵了,不要说话,跟濛濛一起看爸爸。”
又被憋脸的鹦鹉:“……”
复活进度条已经接近尾声,接越是这般速度也就越慢了。
团子看的眼睛都干涩了,她揉揉眼睛,将眼睛揉的来越发红了。
但是她仍旧不肯放弃,依旧要专注地看着光团。
大卫船长看的有些担心,他注意着时间,小幼崽这样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劝劝,忽的游戏后台弹出个猩红的小窗口。
“警告,警告,游戏出现bug,此未知bug试图篡改程序……”
“警告,警告,滋滋滋……bug……滋滋滋滋……”
大卫船长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游戏里一道柔和如轻纱的白光触角,从光团中延展出来,并轻柔地缠绕到小幼崽身上。
团子眼睛瞪得溜圆:“爸爸?”
白光触角绕了团子一圈,随后隐没到她的眉心,直接钻了进去。
团子摸摸眉心,她没有任何感觉,正觉得奇怪间,眼皮子一沉,接着闭上眼睛,靠着墙根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绿皮鹦鹉看看白光团,又看看睡着的小幼崽,随后它啪叽一个仰躺,大爷一样的窝团子怀里,抖了抖爪爪,也跟着闭上眼睛。
大卫船长:“……”
这还没彻底复活呢,就这么心疼上了?
舍不得小幼崽眼巴巴的干等,为了让她睡上一觉,居然还搞出游戏bug。
简直,太作弊了!
大卫船长恨恨想着,他一抬眼,恰好就看到那缕白光触角,从奶团子眉心钻出来,围着绿皮鹦鹉转了两圈后,甚是嫌弃将之一掀,硬生生从奶团怀里丢掀出去。
就,嫌弃又讨厌。
大卫船长:“……”
过河就拆桥,用完就丢,太过份了啊!
屋子里的白光团,才不管什么过不过份,让小奶团安静地睡着后,便开始最后复活冲刺。
奶团子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坐在翠绿的灵魂叶子上,总觉得一切都很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了。
梦境中,处处都是爸爸的气息,处处都是爸爸的味道,那种感觉和爸爸的怀抱一模一样。
然而,她四处张望,到处寻找,却都找不到爸爸的身影。
爸爸好像无处不在,但是又好像真的不在。
小濛濛很慌,她向四周大声喊:“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呀?濛濛看不到你。”
“哎……”
一道叹息,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和无底线的宠溺。
团子赶紧问:“爸爸?是爸爸对不对?”
那道声音很温柔的开口了:“宝贝要乖乖长大,快点发芽,发芽了就能见到爸爸了。”
团子都懵了:“???”
发芽?
她不自觉摸摸头顶,挠到小呆毛才后知后觉想起,不对哦,濛濛的灵魂小芽芽早就发芽了!
濛濛不仅长好了四片小叶子,还把本命也种出来了。
那声音很发愁的说:“宝贝,你为什么还不发芽?”
小濛濛张嘴就回答:“发芽了!爸爸濛濛早就发芽了!”
然而,那道声音自顾自的又说:“宝贝,外面越来越危险了,爸爸要把你藏起来,免得被坏蛋找到……”
这话一说完,巨大的失重下坠感传来,小濛濛慌得小手乱抓。
她嘴里惊慌失措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蓦地,乱挥的小手忽的被稳稳握住了。
似有一道大力传来,握着小濛濛的手猛地往上一拉。
团子一个激灵,豁然睁眼清醒。
她眼神慌乱,如同走丢的幼兽小崽崽,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极了。
身前一道阴影覆盖下来,将她细细密密地笼罩住,冷玉脂般白的一双赤脚,映入奶团视野。
濛濛仓惶抬头,对上一双脉脉温情的黑瞳凤眸。
团子怔忡,半天反应不过来。
一双骨节匀称,十指修长有力的手,伸到团子面前。
熟悉嗓音,就在她头顶响起:“宝宝,抱抱?”
听到这声久违的“宝宝”,小奶团眼睛一红,嘴巴一扁一抖,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爸爸!”
是爸爸,这回是真真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