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津渡点点头, 不情不愿地略扯了下嘴角,装作路人, 打完招呼就进电梯了。
本来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一来他姓甘, 他现在真是烦甘家烦得彻底,二来他一直和甘望舒亲密得不行,住他家住这么久,要不是对方真有个女朋友, 他都要发疯了。
虽然他觉得有女朋友甘望舒也不适合一直去当电灯泡,到底不是亲兄妹,但是说又不能说, 那小祖宗一说就委屈, 不敢惹, 算了, 爱咋地咋地吧。
他给他一个好脸色,是因为他们小两口最近确实一直在身体力行照顾着他的望舒, 这不刚下班就来了, 挺好的一个人……
“在电梯口遇见了个人, 一直看我, 我怀疑是你那个,朋友。”一进病房, 甘衔清就对病床上在看平板的人说。
甘望舒心跳差点停了:“是嘛。”她没抬头,装作若无其事,“他白天没来,最近都是晚上来。”
“那我今晚是不是应该蹲一下,看看未来妹夫到底何许人也。”甘衔清开玩笑道,从拿来的盒子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递给她。
甘望舒装模作样地说:“那我跟他说晚上不要来了,这里有人在守株待兔,危险。”
甘衔清在床边坐下,莞尔,“这么不情愿介绍给我,我就不烦你。今天怎么样,怎么看起电脑了,无聊吗?二哥这几天比较忙,都没时间陪你。”huci.org 极品小说网
“不需要陪我。”甘望舒看着放在一侧的平板,一边挖着蛋糕,一边说,“我在做事。”
甘衔清:“工作?还要继续吗?”
“我不能总坐以待毙。”她抬眸,“二哥,不受伤就算了,但是我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甘衔清摸了摸她的脑袋,“二哥不会放过他的。”
“那只是他自己而已,和集团没有关系。”她问,“但终归究底是家里的原因。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像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可爱,慷慨大方对任何人都好,我就是对你好你才会对我这么一个同父异母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的妹妹好的,我跟你的关系和你跟他的关系是一样的。”
甘衔清和她安静对视,又徐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每次你一说家里,就要连累我,把我一并骂进去。”
甘望舒眼眶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水珠滚在蛋糕上,“对不起。”
甘衔清抽了个纸巾给她擦眼泪,语气柔软:“二哥怕你最后损失更多,望舒,除此之外,你如何二哥都会支持你,人长大了就需要有棱角有锋芒,不然二哥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就要失去你了吗?失去那个,小时候真的对我很好很好的小朋友。”
甘望舒吸着鼻子,泪珠不断。
“不哭。”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眼泪,拿拇指抚摸她泛红的眼皮,“说到底,家里人我也不亲近,我比你更早地知道,大家族只有利益,不太有亲情,二哥当年为了出来,不容易,这你是最清楚的。
所以事到如今我更不可能去左右为难什么,去要求你宽宏大量,二哥永远在乎的只有你,二哥也只有你,所以怕失去你。”
她哭着说:“那我不想当那么懦弱的人,我这样半死不活地退出,什么都没有就,那我这些年就是一场笑话。他们求我接手的时候诚诚恳恳,逼我放弃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我长大了,我不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的性子了,我不后悔小时候对二哥好,但是现在,其他人不值得。”
“可以,二哥永远会站在我们望舒这边。”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对不起。”
甘衔清摸着她的脑袋满腔温柔地哄,“傻瓜,你就算下次再这样说,二哥也不会怪你,我们望舒就是没安全感,怪二哥这些年自己出国了,留你在国内自己生活,早知道,一定把你一起带出来。我是不希望你当个女强人的,二哥只希望我的小望舒开开心心的。”
她眼泪扑通扑通地滚下去。
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着:“不哭了,乖。吃点蛋糕垫垫肚子,晚点你嫂子回来,我们再一起在这吃晚餐。”
甘望舒其实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强人,她和驰骋商圈的女老板们大相径庭,只是恰好从事了这份职业。
她无论是不是集团老板,都有属于自己的孤傲,就像早期萧津渡对她的印象,她比较拒人千里之外。
这份孤傲被人踩碎在地上的时候,被人欺骗,甚至想让她的命也化成灰的时候,她自然不可能会想要退出。
她会难过,但是就如刚刚说的,半死不活地退出,算什么呢?
她小时候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故而踏入北市那座城,到头来她难道要亲眼看着自己明明兢兢业业最后却看见那高楼不过虚妄一梦,亲情钱财全部两手空空。
退出后她要做什么?恨父母,恨家人?
无用的事她不做,从来不做。
本来回国在病房听到那些话后,她更是没打算放弃这个公司的,她一直想要拿回来。
但是这个车祸,这浑身的伤本不该她来承受的。
既然他们如此冷血无情,那她也可以。
这个公司她就不要了,但是……她不会把一个很好的集团留给接下来的人,她自问这两年把甘氏打理得不错,她有能力收拾烂摊子就有能力让高楼再塌一次,那时他们就知道,她不是没有能力,她没有比四哥差。
萧津渡深夜又光临了医院,甘望舒已经在睡觉了。
直到凌晨四点,她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床边有人靠着,以为是二哥,就喊了一句,说她疼,想吃药。
萧津渡丢下手机:“什么二哥,是老子。”
“……”
“叫那么亲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甘望舒彻底醒神,“我醒了,没有梦。”
萧津渡给她倒水,又在床头柜找到一片止疼药,扶她起来喂她喝。
“慢点,小心噎着。”
甘望舒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心绪与脑子一点点清明起来,吃完药,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软声问:“你怎么又来啦,天还没亮。”
“我睡醒了,没事做。”他放下她,心疼给她掖被子,“能不能睡着,很痛是吗?”
“很快就好了。”她摇摇头安抚他,“止疼药半小时就起作用了。”
萧津渡知道她在哄他,实在是心疼万分,坐到了床边去,轻轻摸一摸她的脑袋,“那我们试着睡一睡,不舒服跟我说,我在这陪你。”
甘望舒浅浅一笑,“你去沙发睡,我们一起睡。”
萧津渡应了,没有和她拉扯太多,只想尽快哄她睡。
甘望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话,只知道,有他在一侧陪着她,她一晚上空荡荡的心被填满,药效好像起来得很快,睡得很快,那种极致的安心她格外眷恋。
往后的晚上他总是这样,捡着各种甘衔清不在病房的时间偷摸来,一直到甘望舒半个月后出院,才被她赶回国去。
一出院甘望舒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听甘衔清说甘衔聿被扣留在警局已经半月了,大哥也来了美国处理这个事情,只是甘衔清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插手。
因为甘家里外上下的求情未果,这期间,甘家三公子甘衔名带着老夫人的名头来找甘望舒谈关于公司取舍的条件,提出直接拿现金来补偿她以及纽约公司股份。
甘望舒顺理成章地把手头上的股份套现得差不多。
这边在给她做补偿,那边,甘氏报复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尽管人还在美国,甘望舒也经常在新闻上看到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交恶不断# 的头条。
有时候甘望舒都觉得挺好笑的,她和萧津渡仅仅只是认识而已,他们却笃定两人在一起了,而后肆意地利用这段感情来逼她放手甘氏。
她真是对不起萧津渡。
萧津渡那边,最近属于是懒得搭理甘氏了,他只当甘氏疯了,只是偶尔在和甘望舒打电话慰问她伤情的时候总会顺着吐槽一波而已,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甘氏与萧安的恩怨,甘望舒与甘氏的恩怨,甘衔聿的案子,所有事情结束在甘望舒出车祸的第四十天。
那天,#甘氏集团被证监会罚款36亿人民币# 的消息甚嚣尘上,飞上多国头条。
甘衔聿被扣在美无法回国后,甘家老夫人只能把原本送走的第三个孙子再度召唤回来接手公司,然而没多久,就出了这个事。
甘衔名被调查组带走了。
甘兴业原本出院后一直在为小儿子操心,没有精力去管集团事务,这次一出事,他身子差点再次垮下去,一直强撑着去公司善后。
甘氏风声鹤唳风雨飘摇之时,甘望舒悄然落地北市,她乘车去了星阙花园,一到就给萧津渡发消息:“我回来了,你现在有空吗?”
她的房子最近装修好了,在国外她已经吩咐人全部打扫了一番,也简单地布置了一点家具,有个坐的地方。
虽然她可能用不上这个房子了。
到家几分钟,萧津渡就回复了:“回来了?在哪儿?”
甘望舒:“星阙花园,你要是有时间,现在来一趟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说。”
这个点,下午两点,萧津渡正午休结束准备上班,当然她更重要,上不上班的,没什么要紧的。
“我现在过去,你等我。”他回过来。
甘望舒收起手机准备去煮个茶,但是刚到厨房,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甘望舒轻吁口气,给萧津渡回了消息:“别来了,我暂时有事。”
“嗯?”萧津渡都已经取了车钥匙。
甘望舒:“别来,你上班吧。如果晚上我有空的话,我再找你。我没找你的话,你也别找我。”
“你刚回国,有什么事啊?”萧津渡不明所以,“我还不能找你?为什么?”
甘望舒含糊地说她忙完了再跟他说,就出门离开了星阙花园。
和甘衔名差不多,晚了他几天,她也接到相关部门的传唤。
本来以为如果他们不知道她回来了,她见他一面就马上再次出国,这辈子不回来了,目前国内对她来说有些危险,他知道她身份后也不会和她再来往。
没想到他们消息这么快,大概从甘氏暴露出问题开始,这一阵子她的行程都在监控之中了。
甘望舒猜测,大概率是甘衔名被带走几天后终于说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了,他兴许告诉了调查组,这次甘氏遭受36亿罚款案子是她一手炮制的,他不过是刚接手集团的替罪羊。
或者说到了她更深层次的秘密,比如她最近一直在套现,一直在威逼利诱甘氏给她补偿,她没有拿纽约的股份而是一样折现成大额现金,让甘氏措手不及损失巨大。
她想抽身而出但离开之前在甘氏内部埋了一颗炸弹,她做了很多违法的事就是为了让甘氏陷入硝烟弥漫之中,她完全有这个理由,因为甘家内部斗争白热化了,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互咬这种应当属于禽兽的行为甘望舒一点不吃惊于在甘家人身上出现,毕竟互相残杀都有了,撕咬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彼时的萧津渡出门不成,心情郁郁地坐回了办公桌,在懒洋洋地翻着网页看甘氏的新闻。
这难道就是他家小祖宗前一阵说的,接下来甘氏会出事?
她怎么这么清楚,连甘氏的未来都能预知?厉害了。
下午三点,手机上有个来电打断了他不是很专心的工作,他一直在想,甘望舒为什么让他不要找她。
来电就算了,显示的却是一个他不陌生但是也很特殊的号码。
萧津渡困惑地接起。
“您好,是萧安资本的萧先生吧。”
萧津渡瞄了眼电脑上还没切掉的新闻页面,迷茫至极,他看个犯法的新闻也犯法了?
“怎么了?有事?”
“是这样的,”电话里自报家门是什么调查组之后,对他说,“想请您配合一下调查一起甘氏集团的案子。”
萧津渡轻眯起一双眼:“甘氏集团?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我姓萧。”
“是,但调查发现,您和甘氏总裁来往频繁,所以有点小问题想问一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