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丸”,“泄气散”?
这听名字便知不是什么正经的药物,莫非此前那人交给母亲的两个瓶子便是?那这两瓶药是用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筹码?什么连本带利?
母亲是要刘家满门做什么?
还有那机关术……这不是刘家发家之本么,怎么母亲也懂?
那人说母亲是什么“嫡传”?
说起来自己兄妹二人对母亲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父亲在一次意外中救下的孤儿,随后两人便相守了几十年。
在这些年中,自己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起过她过去的事情,仿佛那是一个禁忌一般,连父亲都说没有听过。
赵飞廉越想越觉得心乱,后背隐隐发寒。
隔天,那个客人又来拜访,这一次他却额外带了一人。
那人戴着面具,不喜言语,腰间悬剑,一身剑气似有若无。
这是赵飞廉第一次和宗师面对面。
那种气势临身,几乎让他不敢动弹。
母亲告诉自己,这位宗师能为赵家出手两次。
这第一次出手,便是要让自己配合这位宗师潜入游龙山庄擒杀刘家父子。
能擒便擒,若不能,便杀之。
当时听闻这话,赵飞廉还道是听错了。
母亲冷着脸再度将命令重复了一遍。
赵飞廉不明所以。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这一代刘家只有父子二人,这便是要行灭门之举!和在江湖上传些风言风语不同,这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
母亲说要在接下来的继任典礼上当着众多宾客审判刘家父子,让刘家人的命为父亲和妹妹还债。
赵飞廉想要说些什么,却在那位宗师的冷冷的眼神下把话吞了回去。
之后的事情,便是趁着剑道宗师引走沈竞星,赵飞廉现身偷袭刘若木,却不欲下杀手,随后闹出偌大动静,告诫刘樗栎带着妹妹赶紧离开之后,抽身而退。
返回后,赵飞廉告诉母亲他并未找到人,这才从对话中得知母亲也亲去了游龙山庄,并且和妹妹赵非卿见面。
归来的母亲寒霜满面,告诉赵飞廉他的妹妹已经彻底没有了挽回的价值,她已经不配做一个赵氏之人。
游龙山庄经历一夜惊慌之后,却迅速地调整好,仍然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召开典礼。
母亲得知后,脸色越发地看。
在典礼开始之后,赵飞廉母子在那位名叫玄冥的宗师协助之下,偷偷进入了游龙山庄。
刘若木出乎意料地没有现身,赵永宁随即派遣自己暗中尾随去找人的马见山、贺文州二人。
但他们也没有见到人,赵飞廉心神不稳之下,被贺文州觉察行迹,不得已而暴露,只得按照母亲之前的叮嘱,往广场之中逃去。
随后便是和刘樗栎比斗,宗师之战,母亲以唐门仿制风雨匣偷袭,以及桃花源之密。
方才赵永宁出手之时,若不是刘若木将所有暗器挡下,站在他身后的赵非卿同样也在受到攻击的范围之内。
赵飞廉当时觉察母亲出手迹象之后,心中便是一突,想要上前阻止她误伤妹妹。
但母亲当时的状态却分明不在乎,即使女儿就在面前也毫不犹豫的发动,仿佛完全不把赵非卿的生死放在心上。
赵飞廉心中忧虑,不仅为妹妹,也为了母亲。
不知为什么,母亲竟然视妹妹于不顾,眼中只有刘庄主,将复仇一事放在所有事,乃至亲情之上。
随后母亲亲口道出的桃花源之密,才让赵飞廉彻底明白了在她心中那刻骨的仇恨是如何而来的,而她所有的决定和选择想必都和复仇有关。
几十年间,赵永宁为了复仇可谓费尽全身力气,但始终没有成效。
而那个神秘的客人想必就是知道了此事,才经常和母亲会面。
联想昨夜偶然听到的对话,应当就是母亲以《鲁班书》作为代价,才使那位客人相助。
那个天志令,既然是刘家历代传承信物,而若要取得其中的《鲁班书》便要和游龙山庄作对,母亲和客人的目的合二为一。
那么母亲取得的助力除了承诺出手两次的宗师玄冥之外,还有什么呢?
那两个药瓶?
“合欢丸”和“泄气散”?
赵飞廉感到浑身发寒,颤抖不已。
唯一能让他有一丝丝希望的,就是母亲其实是在那个客人的怂恿或者逼迫之下才做出了所有的事情。
然而母亲再度当着众人强逼赵非卿做出选择,导致她昏迷不醒时,赵飞廉心中所有的幻想彻底被粉碎。
妹妹向来贤良淑德,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委身于人尚且不知反抗?
父亲明明自言是他妄动而导致的内伤,为何却在数天之内内力尽失,虚弱而终?
那个客人曾说母亲心狠手辣,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了上去。
那么妹妹、父亲,甚至自己,是不是都在这所谓“筹码”之中?
如果妹妹和刘樗栎被人下了那等恶药,说不定真的会失去意识,懵懵懂懂出了事。
母亲不止一次当着自己的面斥责妹妹没用,莫非便是在说她入了刘家之后却当真爱上了刘樗栎,反而不会助力母亲复仇大计?
那天母亲亲口说出:“赵民章不济事……”
莫非父亲打不过刘若木便是不济事,那他作用也不过是母亲为了名正言顺地杀死刘若木的一次尝试?
名正言顺?
那父亲的死是不是给了母亲一个“名正言顺”和刘家作对的理由?
在这游龙山庄中,当着正道宗师、江湖衙门,以及众多宾客门派的面,将桃花源之事和盘托出,如此便能站住“大义”,将刘家做的旧事重新揭开,让他们受千夫所指,让受到欺压的赵氏能够堂堂正正地重回江湖,从而要回所有的,母亲觉得应得的一切。
那为此而做出牺牲的,除了母亲自己,便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几十年的感情便这般被当成了筹码,亲生的骨肉也成了工具。
赵飞廉十分理解母亲过去的遭遇,也支持她复仇的想法,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母亲成了只为复仇而活的恶鬼!
就像刘若木刚才所说的,赵永宁心中的业火终还是烧到了父亲和自己兄妹身上。
赵飞廉一时心中百味陈杂。
这些思绪在心中不断缠绕,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钗斜鬓乱,礼仪尽失的母亲,用颤抖的嘴唇问出了两个词:“合欢丸,泄气散?”
赵永宁脸色大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眼中神情有迟疑、愤怒、不解……却终究在一眨眼之后只剩怨毒:“飞廉你在胡说什么!这是咱们赵家复仇的最好机会,还不动手!莫非你不听娘的话了吗!”
“孩儿一直很听娘的话……您让我练武我便用功,让我改练望月犼我便保密,让我刺杀追踪我便去……娘啊,我还要多听话呢?妹妹她也很听话的啊……您有我一人还不够,为何还要把卿儿也算计进去?”
这最后一句在赵永宁听来近乎把她的所为完全挑明,但她却并未因此出现一丝丝犹豫,反而对儿子喝道:“你们都是娘生的,不听娘的话听谁的?”
赵飞廉犹豫再三,终究只得摇摇头,选择给母亲,给赵家留下一点颜面,没有把事情讲明。
他没有接母亲的话,低头怜惜地抚了抚妹妹的脸颊。
赵非卿即使昏迷着,眉头仍旧紧紧皱起,残留着痛苦和委屈。
赵飞廉将妹妹轻轻抱起,丝毫不在乎母亲声嘶力竭的呵斥和众人警惕的目光,将赵非卿安安稳稳地放在刘樗栎怀里。
他拍拍刘樗栎的肩膀,看看赵非卿的面容,意极不舍。
刘樗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飞廉拦住,随后探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随后转身便走,连看也不再看旁人一眼。
刘樗栎听后呆立当场,看着怀里的赵非卿,眼中尽是怜意。
赵永宁看着儿子的离去之意,目眦欲裂,她谋求多年的复仇大业早已在宗师离去、赵非卿昏迷之后,只剩下赵飞廉这最后一丝希望。
“飞廉!你去哪!回来!娘求你了……”呼喊声由凄厉渐转哀求,但赵飞廉丝毫不为所动,坚定地在众人的目视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游龙山庄。
抛下了他的母亲一人。
马见山看他们母子二人不明不白地争执了两句,随后便不明所以的分道扬镳,刚想出口喝问他们搞什么鬼,却被刘若木用眼神止住。
刘若木仿佛猜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他注视着扑倒在地的赵永宁叹道:“举火焚人者多引火烧身……”
“赵永宁,老夫本以为你当年离去之后,或许会找到良配,过着安定幸福的生活,但这在我见到地宫惨状之后便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已。
“只不过我猜到了前半句,却不知收留你的人却最终还是被你牵连……”
赵永宁蒙的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刘若木,目光中的恨意如若实质。
“你想说什么?当众羞辱我吗!”
刘若木摇摇头道:“你当年离开那条密道的时候,我正在祠堂之中。不过你那时慌慌张张的,没有发现。我看着你偷偷地走出祠堂,在庄里四处乱跑。若不是我暗中在院里留下食水,再给护院下了减少巡逻的命令,你以为你当真能活着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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