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卫虽只有五十骑兵,但却将阵形分开。
李晟率领十骑,向吐蕃禁军左翼包抄。
薛错率领十骑,向吐蕃禁军右翼包抄。
目的是不放跑一个敌人。
“嘣!”
“咻咻咻……”
在李瑄落箭没多久,神策卫纷纷放箭。
吐蕃禁军在猜测到唐军有李瑄后,已经不敢再战,调马逃跑。
幸亏他们披着锁子甲,使许多箭矢无法伤到他们。
只有寥寥几人被射中要害落马。
但他们调马的时候,已经浪费许多时间。
箭矢毕,神策卫须臾之间就冲到他们面前。
“噗嗤!”
李瑄一马当先,长槊直突,一名吐蕃士兵被刺穿挑飞,将另一名吐蕃骑兵砸下马。
他凭借马匹优势,不断前驰,顷刻间,已有十余人落马。
哥舒翰手持一柄长枪,他追上一名吐蕃禁军后,将长枪搭在这吐蕃禁军的肩膀上,并大喝一声。
那吐蕃士兵惶恐回头的时候,哥舒翰一枪刺破其喉咙,并将其身体高高挑到五尺,然后从马上落下。
哥舒翰家奴左车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见主人挑下一个人,立刻下马提着大砍刀,不管那吐蕃士兵死活,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然后左车提着脑袋跟着哥舒翰收人。
凡是哥舒翰杀死的人,左车就去取其首级,记为军功。
能看出左车非常有膂力,斩人首级就像砍瓜切菜一样。
他和哥舒翰配合默契,活脱脱就像“大小双煞”一样。
哥舒翰常读《汉书》,他喜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句话,由于这句话是汉代谋士李左车提出的,所以将自己的家奴取名“左车”。
这也表明哥舒翰的志向,他希望自己能像李左车一样,能提出“百战奇胜”的良策,得以封侯拜将。
不一会儿,吐蕃禁军就被杀得胆寒。
李瑄又从马上拍下几名吐蕃士兵,但并非有杀死他们。
哥舒翰也效仿李瑄,吩咐左车抓活的。
左车也很上道,他腰间别着几个脑袋,落马的吐蕃士兵还未翻身,就被左车取出锤子敲晕。
追击不到一刻钟,一百吐蕃羽林千户所的禁军,就只剩下十几人。
他们还想逃跑,但被李晟和薛错迂回的唐军士兵拦截住。
加上李瑄强弓射杀,最终他们一个都没跑掉。
其中还有十来名吐蕃禁军被活捉。
李瑄下令将俘虏带着,战场收拾一番后,把吐蕃的锁子甲脱下,引马而还。
到积石军城,经过哥舒翰的审问,得知一些重要信息。
吐蕃在九曲的部署不仅仅是六万可战之兵。
还有羽林千户所的禁军。
羽林千户所有禁军一万人。
其中披锁子甲的骑兵有三千人,人马俱披锁子甲的骑兵有一千人。
另外六千人都是轻骑兵。
吐蕃的探马在探知大唐四五十名士兵入境后,正在宛秀城附近的吐蕃羽林千户所派一百骑兵追击。
他们以为能轻松赶走唐军,没想到羊入虎口,全部折在这里。
吐蕃为了守住九曲,不惜下血本。
“吐蕃羽林千户所,新驻于宛秀城附近,这基本上上挡住我军去洪济桥的路上。就是不知道我军向赤岭聚集的时候,吐蕃禁军会不会离开九曲,前去支援?”
在积石军的府衙中,李瑄考虑这件事情。
“禀李帅,吐蕃的羽林千户所中,还有备用马上万匹,他们是否想会趁着我军在进攻其他方向的时候,寇掠宁塞郡?”高适向李瑄提醒一声。
“高书记言之有理,羽林千户所距离边境只有二百多里,鞭马就能入我国境,自达化被屠杀后,虽宁塞军百姓不多,但百姓不能受此苦难。积石军城作为安边重镇,也不容有失。”
“哥舒将军,这段时间多派遣探马在边境巡视。必要之时,据城而守。”
李瑄又向哥舒翰吩咐一声。
吐蕃现在进攻的概率不大,但一些必要的防备还是要准备的。
如果吐蕃寇边,唐军的骑兵会立刻到积石军支援。
从吐蕃禁军俘虏那里,未探查到其他关键信息。
虽是禁军,但吐蕃真正的决策,只有政务大臣知道。
俘虏连青海、赤岭一带的具体兵马都不清楚。
李瑄在积石军又呆了两天,鼓舞士兵的士气。
然后离开积石军,到宁塞军、合川守捉。
其中,宁塞军只有兵五百人,说是军,实际上连守捉都不如,像是一个大号的戍堡。
宁塞军和合川守捉,都是遥控戍堡,为主力军收集情报信息。
平夷守捉倒是有三千士兵,到时候可以调动一部分士兵,参加战斗。
离开平夷守捉,李瑄视察枹罕城内的镇西军,并与陇右群牧副使张文俨交谈。
最后又在七月上旬,远赴临洮郡,这里是陇右最东面的一个军。
漠门军,官兵五千五百人,经过李瑄的分配,漠门军现有马匹一千五百匹。
漠门军主要的对手白兰羌。
以前是党项,但党项被吐蕃征服后,迁徙到青海一带。
党项需要为吐蕃驯养良马。
李瑄和漠门军使钳耳大福一起出塞,他们顺着洮水向外。
李瑄觉得他所立的地方,就是历史上神策军的成立之地,故问钳耳大福:“钳耳将军,白兰羌内部为如何?可经常寇边?”
“启禀李帅,白兰羌好久未寇临洮郡。他们最多也是在洮水上游牧马。”
钳耳大福向李瑄回答道。
若非去年参加漓水之战,他们将无军功可立。
白兰羌是西羌的一支,曾建立国度在西顷山一带,甚至过去黄河。
他们先后被吐谷浑、吐蕃控制。
“如果开战的时候,我调漠门军前往赤岭。白兰羌会不会趁机进攻临洮郡?”
李瑄又问钳耳大福。
虽然从白兰羌到临洮军遍是山岭,但如果白兰羌决心寇掠临洮,还是有可能的。
“属下认为不太可能。因为吐蕃最近在白兰羌征调许多青壮劳役,去修建城堡。白兰羌敢怒不敢言。如果我们攻击吐蕃,白兰羌也必然会被征走骑兵。他们没有兵力攻击我们,而且也不敢攻击我们?”
钳耳大福向李瑄回答道。
白兰羌是一个随波逐流的种族,谁势力强大,就投靠谁,老老实实地上贡,为他们卖命。
一旦他们投靠的势力衰落,他们会另寻出路,总不会与吐蕃一起陪葬。
“那钳耳将军觉得我军有无策反白兰羌的可能?”
李瑄突然问钳耳大福这句话。
“依末将之见,白兰羌善变。在吐蕃没有彻底败走九曲青海,他们不一定会接受策反。如果他们诈降,还可能暴露我军目的,将我军置于险地。”
钳耳大福正色地向李瑄说道。
“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李瑄接受钳耳大福的提醒。
使白兰羌反戈一击,能更容易获胜。
但李瑄知道白兰羌内部必然有吐蕃的小贡论坐镇。
这是吐蕃控制附属部族的手段。
一旦事情泄露,真有可能被牵着鼻子走。
在漠门军待了两天后,李瑄启程回湟水。
期间李瑄又巡视临洮、安乡等数个牧场,于七月上旬,回到湟水城。
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向安西四镇节度使夫蒙灵察发出信件,告知他陇右、河西将在九月开始对吐蕃进行攻击。
看夫蒙灵察会不会寻找机会,进攻小勃律国。
那高原地带,可是难行得很。
只要夫蒙灵察在今年能用高仙芝对小勃律国发动进攻,一旦攻破小勃律,对吐蕃西北将造成巨大压力。
吐蕃有外在压力,在九曲、青海战线上,吐蕃就不能全力以赴。
他们必须把兵马布置在大勃律。
若连大勃律都失去,吐蕃的西北,将暴露在安西军的视野中。
李瑄回到湟水的第二天,粟特商人康甲宏来节度使府衙拜见李瑄。
“见过元帅!”
康甲宏入堂后向李瑄郑重一拜。
他很早之前就来拜见李瑄,奈何李瑄去长安了。
他随后又去一趟武威姑臧城,没想到回后依然未见李瑄。
本已经打算离开了,现在终于等到了。
“免礼,是不是又遇到不公的事情了?”
李瑄让康甲宏起身后,并向他问道。
他正想找康甲宏等西域商人商议一些事情呢。
“小人并未遇到不公之事,元帅的威势,已经震动这丝绸之路。大多数胡商,都十分心服您的公正。前段时间我去姑臧城,那里明码标价,市场开明,宛如小长安一样,据说越来越多的两京贵物,到达姑臧城内,作为中转之地,供胡商来往进货。以前欺压商人的豪强也不存在了,这都是元帅您的功劳。”
康甲宏和大多数粟特人一样能言善辩,他先是向李瑄恭维道。
胡人来到大唐,犹如无根之萍。
说实话,豪强找个夜黑风高的时候,把他们宰了,找个坑一埋,这就算人间蒸发了。
除非有商队的人幸免于难,前去报官。
处理这样的案子,也得看地方官吏心黑不黑。
胡商有些确实凶悍,甚至还走私犯法,在大唐劫掠,在沙漠地区抢劫同族都时有发生。
但再凶,也凶不过大唐与官商勾结的豪强。
那才是吃人不吐骨头。
“姑臧城以后会作为大唐西部的重城,有明确的规划。希望你们能多宣传宣传,即便不是作为丝绸之路的终点,也可以作为到长安的歇脚地。”
李瑄向康甲宏说道。
在他的规划中,希望有一部分胡商把姑臧城当做丝绸之路的“终点”,不需要去长安,就能补齐自己的货物,然后回西域、大食等地贩卖。
这样良性循环下,姑臧城的名声将越来越大。
进一步发展城中的茶楼酒肆,使其繁盛。
“小人早已向商人们宣扬过姑臧城,姑臧城如此安全,也是商人们的必经之路,哪怕无兴趣的商人,也会去姑臧城的集市上观察一番。”
康甲宏向李瑄回复道。
现在河西走廊上动不动克扣索要的关卡被取消,使商人们通行更方便,利润更大。
西域许多商人慕名而来,想在大唐买一些精美的丝绸,运送到西域。
西域那边还有一波商人,将丝绸贩卖到大食,甚至还会到拜占庭帝国,法兰克王国。
哪怕中间要倒腾很多手,多方商人没有不赚的。
“此次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李瑄相信康甲宏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扰他。康甲宏没有这个胆子。
毕竟他身为元帅,一天到晚忙碌得很。
“小人来这里,是想向元帅举报。”
康甲宏赶紧向李瑄禀明来意。
“举报为何?”
李瑄问具体,刚才不是说没有遇到不公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又要向他举报?
“小人要向元帅举报一些在大唐境内为非作歹的商队,请求元帅能处置他们!”
康甲宏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那些商队非常可恶,一出玉门关,在广袤和无人地带,就会想方设法攻击正常做买卖的商人。
他们人多势众,箭术精湛,几个商队联合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有许多胡商组成“商盟”,在无人区让观察手骑马在最前面,防止那些人出现,以随时应对。
无人区骸骨遍地,许多都是商人留下的。
毕竟攻破一个商队,就能获得商队所有的物资和财富。这种利益会让许多人眼红。
“具体说说看!”
李瑄想让康甲宏说出原因,毕竟胡商与胡商中,也有许多破事,有的他不好插手。
“有些商队贩卖妇女和孩童运出河西走廊。里面不单单有奴婢,还有在河西拐卖的汉人妇女。据说昭武故地和大食国那边,汉人女奴隶是普通奴隶的十倍。”
康甲宏向李瑄禀告道。
“嘭!”
“这样的事情,没有证据可不要胡说啊!”
李瑄拍案说道。
这样的事情很离谱,甚至是对大唐的侮辱。
粟特人善商贾,争分铢之利。男子年二十,即远之旁国,来适中夏,利之所在,无所不到。
商人,有安分守己,勤勤恳恳赚钱的。
虽然有的商人奇货可居,哄抬市场,贪图利润。但在商言商,这无可厚非。
但利润到达一定程度,会有一大批人冒着被绞死的风险,去干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们可不管身后事如何!
所以贩卖人口,是一些粟特商人追逐利益的方法。
粟特人将大批粟特女奴卖给汉地权贵、大族,或者长安、洛阳酒家。
这些女奴的利润要比丝绸高出五倍之多,为了赚取高额利润,贩卖粟特女奴其成为胡人贸易的重要商品之一。
面对贸易中的大宗胡人女奴买卖,大唐朝廷对其交易限制特别严格,出入关口必须申请过所,必须提供附劵。
在长安西市交易时,必须由市令发给市劵。由于女奴单价之高,所征的税成为朝廷的一项大收入。
这种是被大唐默认允许的。
但是,作为天朝上国,大唐的奴婢是不允许卖出国境的。
大唐尊奉华夷之辨。
对胡汉之别,有有明确的规定。
首先,唐人不得越边塞与异族人通婚。违者,流二千里;婚姻未成,则减三等处罚。
其次,如果大唐使臣奉命出国,不得私自与异族人通婚;如果外国人来大唐出使,也不能私自与官员、百姓结婚。
若外国人不是官员也不是偷越国境的不法人员,是能够娶汉女为妻妾的,但却有条限制,那就是绝不准带回国内。如果带回国内,无论是女子还是外国人都要治罪,需流放两千里。
哪怕胡人买下的汉人奴婢,也不允许带出大唐。
胡人娶汉人妻妾非常多,但那些鲜卑、九姓铁勒、突厥等都是归附大唐的胡人。
他们也不可能将妻女带出大唐。
在全世界都盛行奴隶的情况下,唐人,特别是唐人貌美的女子,在昭武九姓故地、大食等,绝对是一种天价。
贩卖粟特女奴,是丝绸利润的五倍。
贩卖汉人女奴,是粟特女奴的十倍。
足以让胡商铤而走险了!
如果不被抓住,只要一趟,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康甲宏所说,有胡商不单单将汉人奴婢带出玉门关,还劫掠河西的良家女子、孩童。
这让李瑄皱眉!
他虽然愤怒,但没有听信康甲宏之言。
因为从河西走廊入西域,要么从阳关,要么从玉门关,都由重兵把守。
河西豆卢军,就镇守在敦煌城中。
难道带着活人,还能长翅膀飞出去吗?
“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元帅。他们确实将汉人女奴和孩童卖给昭武故地和大食国,牟取高利益。”
康甲宏赶紧起身向李瑄一拜。
李瑄的威名震动丝绸之路,打得吐蕃抱头鼠窜,他哪敢忽悠李瑄。
那些贩卖大唐女奴的胡商,与经常在无人区行凶劫掠的胡商高度重合,所以他才在一些商盟的推举下,来拜见李瑄。
希望能借助此事,清楚那些毒瘤。
“难道除了玉门关和阳关,还有其他道路能从河西走廊入西域吗?”李瑄向康甲宏质问道。
“没有!但小人的朋友真在玉门关数百里外见有不少大唐奴隶,还听说他们拐卖汉人良家的事情。千真万确,不敢欺骗您。”
康甲宏也想不通,但他估计是那些胡商通过某种方法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