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李隆基出城迎接,拜御史大夫

长安。

七天多时间,每日行进三百多里,这日正午,李瑄终于回到长安。

由于李瑄的奔驰速度太快,于上午的时候,李隆基才得知李瑄已经接近长安城。

去年李瑄离开长安的时候,李隆基承诺如果收复九曲,他将亲自在明德门迎接。

虽然被王忠嗣整得心情很不好,但他没有食言。

他立刻让监礼官通知在京五品以上职事官,到明德门前。

他也沐浴更衣,由内侍省备龙辇,前往明德门。

朱雀大街再次被戒严,金吾卫站满街道。

因为李隆基和李瑄,要从朱雀大街上通行。

要让百姓再瞻仰一下收复九曲的英雄。

……

此时李瑄停留在长安城南二十里处的一所驿站。

是李隆基吩咐让李瑄暂留这里,沐浴更衣。

李隆基和满朝文武要准备一下,才能到达明德门外十里的地方。

随着接近长安,李瑄听说一件大事。

王忠嗣被捉拿回长安,正在接受三司推事。

这一定是李隆基召他回来的原因。

李瑄从驿站打听到的消息是太子李亨派奴仆,去太原联系王忠嗣。

但离开的时候,奴仆被劫遇害,导致事情败露。

李瑄一听就知道这是疑点重重的案子。

王忠嗣是大唐的死忠,就算让他死,他也不会谋反。

历史上的王忠嗣为四镇节度,也未有这样的念想。

而且李亨自韦坚案后,就被养在深宫之中,他就是一个空顶着太子名号的皇子。

李亨了解王忠嗣的为人,知道不可能拉拢王忠嗣帮助他政变,所以派奴仆前往太原,如同自掘坟墓。

李瑄百分之百可以确认,这是老贼李林甫对王忠嗣的陷害。

老贼这一招太阴险,连李瑄都未料想到。

此触动李隆基最敏感的神经,利用李隆基的多疑,干掉他的两个对手,可谓一石二鸟。

李瑄稍微一想,就知道王忠嗣已经不可能再官复原职。

历史上,王忠嗣因石堡城事件,被济阳别驾魏林诬告后,三司推事,几乎被陷害致死。

李隆基即便已经搞清楚王忠嗣没有忤逆之心,但还是将其遗弃。

因为在李隆基心里,已经将王忠嗣的兵权,与太子的身份串联到一起。

此会让李隆基心中产生芥蒂,从此不再信任。

现在发生的情况,可比历史上“阻碍边功”的罪名大得多。

别说李瑄,连杨玉环都不一定能保下王忠嗣。

虽然王忠嗣有可能是李瑄的绊脚石,但李瑄扬名天下的时候,承受王忠嗣的恩惠。

如果不是王忠嗣给机会,就不再会有擒拿双可汗的事情发生,李瑄也不可能平步青云。

李瑄准备试试,看能否将王忠嗣的命保下来。

历史上天宝八载王忠嗣郁郁而终。

不管这一世王忠嗣能否熬过来,李瑄要还这份恩情。

现在李林甫权势远远不如历史上的天宝五载。

那个时候,李隆基将政事托付给李林甫,自己居高无为。使李林甫随意诛杀大臣。

他在思考从哪个地方为切入点,能劝说李隆基。

还有李亨,他应该不会有事情。

因为王忠嗣一被除去,太子就不再拥有外援,基本上等于囚在深宫中的金丝雀,对李隆基的皇位没有威胁。

就算李亨曾经和兵部尚书皇甫惟明关系很好,但发生这些事情,皇甫惟明必不会再与李亨亲近。

……

“大将军,圣人已经出长安明德门,一刻钟后,您可以出发。马匹控制慢步而行立刻。”

李瑄沐浴更衣后,一名使者来到驿站告知李瑄。

按照礼仪,这种情况下需要李隆基带领文武百官就位,李瑄才能前去。

礼官会安排得明明白白,连马匹该什么速度都会说清楚。

一刻钟后,李瑄启程。

他带着亲卫,战马慢步,很快就到达距离明德门外十里的地方。

那里有李瑄熟悉的天子仪仗。

还有数以千计的羽林军、龙武军分列两侧,各色明光甲鲜艳。

宦官、宫女、乐队都有着不同的分工。

李隆基身旁是左右宰相,稍后方是六部尚书,诸寺长吏。

再后就是一些四、五品官。

虽然天子迎接功臣,是在礼制上。但李隆基从未亲自迎接过立功的将领。

最多就是派遣仪仗!

文武百官心中复杂,李瑄不得了啊!

只有李林甫明白李隆基为何这么宠信李瑄。

因为李瑄这小贼比他还能应逢圣人。

因为李瑄总能顺着圣人心意。

因为李瑄救过圣人一命。

因为李瑄会讨好杨玉环、高力士。

因为李瑄是大才子,所写诗文,盛唐气象,将忠君爱国表达得淋漓尽致。

因为李瑄甘愿成为圣人一把刀,铲除豪强,将财富送到长安。

因为李瑄提出理财的方略,已初见成效。

因为李瑄公正、务实,被李隆基认为有宰相之才。

因为李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总是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为李隆基开疆扩土。

这其间任何一条因素,都是晋升之机,甚至可能得到三品的官职。

但恰恰全部被李瑄笼罩在身上。

每每想到李瑄身上的光环,李林甫就有些头痛欲裂。

如对付王忠嗣的方法,用在李瑄身上就是笑话。

“拜见圣人!臣以微末功勋,得圣人亲迎,不胜感激。臣今后唯有以命相报圣人的恩德!”

距离李隆基十步外时,李瑄率领亲卫下马。

亲卫在原地行礼。

李瑄则来到李隆基的仪仗前拜礼,感激涕零地说道。

“七郎平身!”

李隆基亲自将李瑄扶起来,见到李瑄,他心情瞬间大好。

忠诚!还得看他的七郎啊!

“来,随我上车!”

李隆基抓住李瑄的手,就想让李瑄同坐在龙辇上,起驾回程。

李隆基的龙辇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还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豪华气派。

“臣不敢,臣只想骑马守卫在圣人身边,矢志不变。”

李瑄诚惶诚恐地说道。

虽然古代经常有大臣被皇帝拉到龙辇上,但李瑄不想这样。

“古代张安世那样都能与汉宣帝同乘,收复九曲的功劳,难道还比不上他吗?”

虽然李瑄的话让李隆基很舒服,但李隆基还是执意让李瑄同乘。

“臣自认为强于张安世,但汉宣帝哪能和您比呢?他是皇帝,您是圣人,堪比尧舜的圣君,臣怎么能冒犯呢?”

李瑄拱手一拜,依然不愿意乘坐龙辇,他用巧妙的比喻,寓意李隆基是大于皇帝的圣人。

“如此!七郎就骑马在我车侧!”

李隆基微微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李瑄的规矩和不僭越,更让李隆基安心。

已经决定再次委于重任!

一旁的李林甫看得嘴抽搐,小贼还是这么能说会道。

李瑄上马前看了一眼李林甫这老贼,心想着诸葛亮剑,没砍掉他一点威势吗?

怎么还能这么跳?

起驾回宫,李瑄被允许在李隆基马车旁。

连宰相的车马,都只能在后面。

行走的路上,大臣们不免议论纷纷。

“一年前我觉得李七郎如日中天,现在是什么?”

“现在的宰相,都不一定有李七郎尊贵啊!”

“生子当如李七郎!”

“是啊!据说这段时间向宋国公府送美酒佳肴的使者项背相望,宋国公当左相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富贵。看看李家的几个儿子,皆因弟弟,而位列五品之上,那李霅更是年纪轻轻成为侍郎。”

“李七郎曾是王忠嗣的部下,然李七郎好像并未被王忠嗣所影响啊!”

“怎么可能影响呢,我都怀疑王忠嗣的权势,将落在李七郎的身上。”

“你是说李七郎要兼任河东、朔方的兵马?不会吧,我朝开国以来,都没有这样的例子。以往最多是两镇而已。”

“我也觉得不可能……”

在诸臣边走边聊的时候,车驾到达明德门。

李隆基龙辇前方的金丝帘子已经全部掀开。

使百姓隐隐约约能看到龙辇中威严的身形。

这种机会可不多,平时李隆基出入城,都是从夹道而行。

长安百姓们再次看到李瑄的样子。这一次的反应比以往更大。

天子脚下,百姓知荣辱!

收复九曲经过朝廷宣传后,是比擒拿乌苏米施可汗更大的功绩。

整整四十年,九曲重回大唐怀抱,并完成开疆扩土,兼并九曲吐谷浑,降伏白兰羌。

百姓们各种赞美的言语,少年们无不崇拜。

还有无数少女爱慕的眼神……

相比于上一次,长安的胡商,对李瑄充满敬畏。

哪怕是大食的胡商。

在丝路之上,李瑄彻底扬名,和大唐、大食齐名的吐蕃,被李瑄打得节节败退。

控制河西走廊的李瑄,能直接影响胡商的利益。

即将科举,文人才子们在周围品头论足,皆认为李瑄是千年一出的风流人物。

李瑄的亲朋好友得知李瑄回来后,在朱雀大街上欢腾,李瑄向他们招手。

就这样,一路到达朱雀门后,向东前往兴庆宫。

朝臣这才散去,李隆基独召李瑄入勤政务本楼。

“得知圣人召见,臣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不敢有一丝一毫地耽误。只是与吐蕃大战在即,臣要尽快回边关。如有要事,圣人尽管吩咐。”

入二楼后,李瑄向李隆基拜言。

像是只要完成李隆基的吩咐,就会回去安边守土一样。

“也无甚大事!就是觉得七郎该与吐蕃赞普决战,问问兵马是否够用,朕可以从河东、朔方调离骑兵前往河湟。”

李隆基向李瑄说道。

“吐蕃赞普御驾亲征,其兵力必然雄厚。如果圣人能从朔方、河东调遣骑兵,我军在胜利后,损失就会更小,减轻国家和百姓的负担。”

李瑄沉顿一下后,立刻向李隆基说道。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更多的兵力,保证胜利的时候更漂亮。

解救王忠嗣,也可以在这上面借题发挥。

“我会立刻传达诏书,让河东、陇右,共出五万骑兵,至河湟支援,听候七郎的调遣。”

李隆基点头说道。

自灭亡突厥汗国后,大唐获得许多战马,再加上王忠嗣经营马策,使朔方、河东,骑兵数量超过六万。

抽调其中五万,随李瑄战斗。

五万骑兵在关键时刻,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大唐在北面的骑兵不止这些,关键时刻还能抽出诸部胡骑。

“多谢圣人,明年以后,青海郡设立,苏毗归附!吐蕃将缩入雪域高原之内。如有机会,臣会擒拿吐蕃赞普尺带珠丹,来报答圣人之恩!”

李瑄拱手说道。

“哈哈……如果擒杀尺带珠丹,朕直接封七郎为王。”

李隆基仰笑一声,不过他也知道有难度。

尺带珠丹见势头不对,一定会逃入雪域高原。

“臣愧不敢当!”

李瑄知道这个时候,李隆基还不轻易封王。

等天宝后期的时候,李隆基开始不把王爵当回事了,连安禄山都能授郡王。

这种“君轻爵位”而“人觊贵宠”,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将毁坏一个国家的根基。

李隆基既然滥封滥赏,不珍惜朝廷爵禄。百官当然只求谄媚皇帝、杨氏姐妹,一心博取富贵荣宠。

但李瑄所获得的爵位,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七郎,你觉得现在朕和汉武相比如何?”

李隆基被李瑄几句话搞得心潮澎湃,问出这番话。

自然是与汉武帝比军功了!

“汉武帝灭了匈奴,却空虚了国库;您灭了突厥,天下依然富足。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李瑄最擅长说这样的好话。

“七郎,你常在民间行走,天下间有没有人议论我的错误。”

李瑄对李瑄的回答很满意,每次与李瑄交谈,总能让他心情舒畅,这是李林甫都无法比拟呢。

但李隆基还想知道民间对他的错误是怎么看待的。

他也知道自己犯下有错误,即便有的他不认为是错误。

“臣从古籍上发现,即便是上古圣人办事也不是没有一点失误。所以就出现了尧帝信用鲧、共工、兜、三苗等四凶的失误;周公失误于重用管叔、蔡叔等叛臣;孔子失误于错误对待宰予;连太宗皇帝都因冤杀张蕴古而感到后悔。世人不会去说尧舜、孔子、周公的过失,自然不会有人觉得圣人不对。”

李瑄倒是希望与李隆基多聊一下这些,把李隆基逗高兴了,再找机会切入王忠嗣事情中。

“七郎经典通熟,若非七郎年纪尚小,都可以成为宰相了。”

李隆基心中遗憾,想到李瑄要是年长一些,他就可以托付政事,高居无为了。

就当前而言,李瑄在李隆基心中地方,超过李林甫。

甚至两人一对比,李隆基觉得李林甫哪哪都差。

“宰相要看能力,我还有不足之处。”

李瑄微微低头。

他只字不提年龄和资历。

入相进行布置,是他必须要做的。这几年内,他一定要想法设法拜相。

“王忠嗣的事情,七郎可听说。”

李隆基点头后,话锋一转询问李瑄。

他当然没有忘记李瑄是王忠嗣的部下。

但他十成十的确定,李瑄对他忠心耿耿。

“臣在咸阳的时候,刚听说这件事情。”

李瑄没有避讳,如实说道。

现在王忠嗣应该还在大牢中接受审讯,以王忠嗣的心气,一定非常难受。

“七郎怎么看待!”

李隆基又问李瑄。

“王将军曾是臣的上司。之前我在朔方的时候,王将军不喜言谈,沉着勇敢。只是三年未见,不知具体。”

李瑄用一知半解的语气说道。

“以七郎的经验来看,王忠嗣有不臣的动机吗?”

李隆基似乎想问到底。

他想从李瑄口中得到好的答案。

“高祖曾说过:李密反叛,谈不上放虎归山,无非‘以蒿箭射蒿中耳’。臣认为王将军若有不臣,也是如此,成不了气候!”

“圣人为千古一帝,威服边军。即便王将军有异心,士卒也不会听从他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如果王将军不是愚不可及,或许其间有什么隐情呢!圣人如果因此而生气,就大可不必了。”

李瑄以“蒿箭射蒿”的典故,委婉劝说李隆基。

蒿草到处都是,低贱不值钱。但是,若把草杆制成箭杆,那蒿箭就是贵重有力的武器。

把蒿箭射入蒿草,是弃贵就贱,打回原形。一个人的力量,来源于他所在的组织,离开了组织,就是蒿箭回归蒿草而已。

两句话结合起来,夸赞李隆基为千古一帝,威震寰宇,太平盛世无任何反叛成功的可能。

王忠嗣若忠诚,才是价值千金的蒿箭。

王忠嗣有异心,沦为一文不值的蒿草。

“好一个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七郎,我免去你为鸿胪卿,拜为御史大夫,领御史台调查此案!”

被李瑄这一说,李隆基顿时觉得此案也没什么。

蒿箭射蒿!

他觉得这个形容太恰当了,王忠嗣即便有罪,也不过是蒿草,何必生气呢?

让李瑄参与调查几天,如果查不出,再行决断。

他想杀王忠嗣的心思也淡了。

正如李瑄所说,王忠嗣不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

李隆基觉得有可能是李亨先联系王忠嗣。

不过也就这样了。

一是他不再信任王忠嗣,二是不想再杀儿子。

“臣拜谢圣人!”

李瑄向李隆基一拜。

作为文职事官,御史大夫和鸿胪卿虽都是从三品,但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之前王忠嗣兼任御史大夫,现在交由李瑄。

有这身份,他就好操作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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