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神色一滞,有些慌乱地将竹篓背起,冒雨离开时,背影尤为的狼狈。
廊间的身影一闪,将他拉在了柱子后面。
“办砸了?”
崔公公狠狠地朝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徐承是个文弱书生,被他一脚踢在地上,吃了一口泥泞的水。
“小县主生性傲慢,怎么会可怜我,留我进房。”徐承双手紧紧握成了拳,雨水打湿了他的面容。
“这是你的事情,你若是坏了贵妃娘娘的计划,小心,你的心上人性命不保!”
起夜风了,老树枝叶半黄半枯,悉率声响之后,落叶满地。
下了三个多时辰的雨终于有停下来的迹象。
沈涅鸢外罩着披风,从屋内走了出来。
“小姐,庙里的师父说了,此时已经没吃的了。”
今日吃的都是素食,一点荤腥都没有,沈涅鸢在用膳时,只扒拉了两口,自然饿得难以入睡。
木兮想了想,道,“这后山有河,我去给你捉鱼吧。”
“这厨房我可熟着呢,怎么会没有吃的。”
沈涅鸢倒着走路,对着木兮眨了眨眼睛。
每年的白露祭她都在受邀之列,早就与这里的小和尚混熟了。
每每她来,小和尚就会藏点吃的在厨房,等她饿了,就自己摸去找来吃。
“小姐,小心。”
木兮伸手拉住她时,把沈涅鸢吓了一跳。
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坐在阴影处,蜷缩着身体,若不是木兮眼尖,恐怕沈涅鸢就要踩到人家了。
“什么人?”
木兮挡在沈涅鸢的身前,神色警惕,用脚踢了踢那人。
那人被惊醒,从阴影处爬了出来,露出一张疲惫清俊的脸。
“怎么又是你?”木兮不耐地看着徐承。
沈涅鸢从木兮身后探出了脑袋,看着甚是无助的徐承,扯了扯嘴角,“饿么?”
徐承虚弱地点了点头。
任谁听了这话,都会以为沈涅鸢心软,要收留徐承了。
不止是徐承这般想着,连木兮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眉头拧得很紧,出言提醒道,“小姐,他……”
不等木兮把话说完,就听沈涅鸢轻蔑地笑道,“怎么?你替人办事,他们连温饱都不给你解决吗?”
徐承眉心一紧,他抬头审视着眼前这娇憨少女的神色。
可沈涅鸢天生一张无辜的小脸,尤其是她的那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的时候,实在是难以把她和心机深沉联想在一起。
她的那话分明就是另有深意,可徐承却吃不准她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庙里的师父清贫,在下自是不能多劳烦他们。”
“装什么呢?”沈涅鸢懒得与他打哈哈,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谁是你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徐承没有想过会被沈涅鸢当面戳穿,顿觉羞愧难当,他低下了头,藏在衣袖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沈涅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经过他身旁时,脚步微顿,轻声道,“本县主对同盟倒是向来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县主您的意思是……”徐承眸色闪过一丝讶异,他有些激动,连嗓音都在抖,却极力克制着。
那崔公公就在暗处盯着他,故而他不敢妄动,生怕被崔公公看出了什么来。
“你若是想与我站在一道,今晚丑时,来我房中找我。”
徐承还在晃神,沈涅鸢已经走远了。
木兮快步跟上她,眉头紧蹙,有些不赞同道,“小姐,就这样与徐承摊牌?你不怕他反将你一军吗?”
这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他不会的。”沈涅鸢笃定地回道,“我是他唯一的生路。”
庙里的钟响过三回,庙墙之上一众黑衣人翻墙而入,隐在树后。
沈威带兵巡逻而过,并未察觉出异常。
“办妥了事情就撤,不用等我。”
黑衣人们领命四散而去。
荆朔上前,低声道,“少君可是另有要事去办?属下可随你一同去。”
月光清冷,夜色浓稠,那张金色的面具下的目光温温淡淡,不知他在想什么,此时正盯着荆朔手中的那柄冷剑。
荆朔神色一紧,跪在了地上。
……
入夜后,各个厢房的灯皆是熄了,独独沈涅鸢这屋还亮着灯。
门被轻叩了一下,候在门后的木兮伸手就将门打开。
徐承神色紧张地快步跨入屋内。
与他不同,沈涅鸢十分淡然,手里还捧着一本话本子看得正在兴头上。
见徐承来了,她也不急于说正事,反倒是招呼他坐下,“徐承,你这故事讲得好有意思,可是怎么只有半本?”
徐承看了一眼书封,那正是他所写的《风流才子俏质女》一书。
“在下惭愧,下半本尚未写成。”
沈涅鸢翻了翻话本子,随口问道,“是不知后事如何,所以你无从下笔?”
徐承神色一滞,愣愣地看着沈涅鸢,只听她认真地问着自己,“若是本县主帮你呢?你可否能写得出?”
“这并非易事,县主的心在下领了,只是……”
他很清楚自己与质女锦文之间是跨不去的鸿沟。
“你不信我?”沈涅鸢合上书,有些气了,嘟着嘴巴,“本县主可是有通天的本事,你没见识过吗?”
徐承仔细地一想,诚实回道,“在下确实没有见识过。”
“……你等着。”沈涅鸢咬牙切齿,“我这几天就做一桩惊天动地的事情给你好好瞧一瞧。”
她像是被徐承气到了,卷起袖子,愤然道,“敢瞧不起我。”
“在下绝非这意思。”徐承紧张地连忙解释道。
就在他着急不知如何该让沈涅鸢消气时,突然有一黑衣人从翻窗而入,吓得他从椅子上跌倒了地上。
沈涅鸢一愣,看了眼稳稳地站定在自己屋里的黑衣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正发抖的徐承。
她扯了扯嘴角,道,“没出息。”
“他……”徐承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直觉是贵妃知晓他背叛了,派人来杀他灭口的。
那黑衣人懒懒地将面具摘下,随手丢在了案桌上,露出了那张清隽绝伦的脸。
“怎么是拓跋公子?”徐承又是一惊,稍稍缓了口气,定了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