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要去铁匠铺?”
“虎二叔就是铁匠出身,这也是他挣钱糊口的活儿。”
夏瑶笑着说道,“媚娘姐姐是青楼出身,萧山叔则是面馆老板,还有青道哥,他出身阿若兰寺,是那里
的执事。”
“阿五叔则是帝都护城河的撑船夫,南爷爷是帝都大大小小茶馆酒肆的实控人……”
越听她这么讲下去,秦凡的心头越是震惊。
这泰民帮,汇集了三教九流之辈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连青楼女子,船夫,面馆老板,甚至连和尚都是他们的帮众,其囊括的范围,不可谓不广。这些人,若是揭竿而起……整个大燕国都会动荡不安!
泰民帮,绝对是一股神奇的力量,一把隐藏在黑夜中的利刃!
熹阳晨光,
从柔和至暖烈。
一个时辰过去。
马车伴着车夫一声有力的吆喝缓缓停下。
“到了。”
第一次和秦凡这么近距离长时间地聊天,夏瑶对他的认识更加深刻,更加了解了后者,也没有起初那般紧张怯弱了。
而秦凡,同样熟悉了眼前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长相清丽单纯的少女。
她说,自己四岁那年,大燕正闹饥荒,民不聊生,父母带着自己和唯一的亲弟弟随着难民南下。
流亡途中,她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弟弟生生饿死却无能为力,亲眼看着流行的疾病感染难民而无法医治
那一年啊,民不聊生。
后来,在流乱之中,她和父母亲走散,被当做弃婴由好心的南伯收养,已经十几年了,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父母亲的踪迹,可却没有丝毫的消息。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做一名出色的医者,医治好天下百姓的疑难杂症,入泰民帮,则是为了医治好这个国家动荡不安,君主荒淫无度的病症!
“会找到的。”
望着这平日里爱笑又羞怯的少女,秦凡的心头未痛,不曾想到,后者还有这般不为人知的故事。
说话间,两人下了车,入目所见,大大小小的商铺茶楼林立,数十条分叉的阡陌道路弯弯绕绕铺展而开,道路两旁的小贩卖力吆喝着自己的货物。
帝都五环,纠结着许多无家可归,家产不丰,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他们在这里谋生,在这里过着另一种淳朴筒单却舒适安心的生活。
“走吧,虎二叔的伤势应该已经好了,他的店铺在这条街的尽头。”
夏瑶笑着指向一条人群熙攘的街道。
“嗯。”
秦凡轻笑点头,跟在她的脚步后,穿梭在人群当中。
很快,两人便遥遥来到一间充斥着火花的铁匠铺。
虎二缠着绷带,浑身汗如雨下,正在火炉旁卖力地挥动着齐人头般大小的铁键,不断地敲击手中用镊子牢牢夹住的火红烙铁。
“来了。”
他也没抬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嗯。”
夏瑶莞尔一笑,回头望向秦凡,“爷爷交代了,今天你要听虎二叔的话,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额……”
秦凡的脸黑成一片,看向面无表情,卖力击打着那滚烫烙铁的虎二,心头无语。
这家伙,越看,就越像是公报私仇的人。
让自己听他的话,难道他叫自己把那烧得通红,一浇水就呲呲呲直冒烟的滚烫烙铁抱在怀里,自己也得听?
这可不行……
就在他愣神之际,虎二冲着秦凡挥了挥手里的铁键,很是认真地说道,
“小子,上次是爷大意轻敌,否则,你不是我的对手。”
秦凡笑笑,不置可否。
“傻愣着干什么?今天你得听我的。”
虎二狼琐地笑着,说着,也不等秦凡反应,停下手里的动作,直接一个反手,眶当一声把近百斤的铁键甩到秦凡面前。
“要我做什么?”
秦凡提起这实心的铁铺,微微皱眉。
“很筒单,你看到了。”
呼呼地喘着气,虎二走到一旁,端起乘着凉白开的茶壶咕咚咕咚下了肚,指着那滚烫的铁炉,“就是打
秦凡皱眉,他不会啊!
“噗嗤。”
看着虎二一脸正经公报私仇和秦凡那哀怨的模样,夏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管三七二十一,打它就是,给爷把它打成扁平的。”
虎二搬了条椅子,大喇喇地坐在一旁喝着茶,“打完它,对你有好处。”
秦凡无语,皱眉看向那跟成年男子大腿般粗细的圆柱状烙铁,也不再废话,提着锤子就站上了虎二原先的位置。
见此,虎二的眼角露出一抹赞赏的目光。
他这是刻意在刁难秦凡!
这么粗的烙铁,要打成扁平状,就是打了十几年铁的虎二,也要不眠不休一个晚上。
以秦凡的眼力尖,能不知道?
可是他却没吭一声,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几个人不喜欢这样利索的年轻人?
砰!
在虎二心思急转之时,秦凡面色凝重,右手青筋暴起,抡起那上百斤重的铁锤就是猛地敲了下去。
这响声传了出去,就像是地震一般,尖锐刺耳!
这……
秦凡皱了皱眉头,沉沉思索。
刚才他已经见过虎二挥锤,他那声音传出来,就好像是融合在这市井之中,宛若完美诞生于大自然一般。
丝毫不令人觉得刺耳。
甚至还有几分动听的意味?
可为什么自己的锤子落下去,就不一样昵?
他紧沉着脸色,右手一次次抬起,试着用不同的力道锤击火红珞铁,但这尖锐刺耳的声音,却依然没有变!
这说明,虎二打铁的动作,看似筒单,实则不易!
“小子,听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坐在一旁的虎二咧嘴直笑,摆了摆手,夏瑶会意,走到一旁的大火炉边上,架起一风箱,缓缓拉动,风便进了滚烫的火炉。
炉膛内的火苗直往上窜,火势汹汹。
“嗯?”
秦凡沉声,没有答话。
“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撑船风浪间,随时都有翻船丧命的危险,卖豆腐的,三更睡,五更起,做着驴子的工作,得仅能糊口的小钱。”
“打铁,日夜在炼炉旁忍受炎热的同时,还要挥汗如雨,活着就如同入了地狱。”
“可我虎二,却能数十年如一日,从小打铁,到现在的年纪,丝毫不觉得有半分苦涩。”
“靠的就是,我把自己融入到那手中的铁锤,那烧得滚烫的烙铁,那风箱中前赴后继的寒风之中。”
“当你和一切融为一体的时候,享受着那金属碰撞迸发出来的火花,传递出来的声音,苦,亦能成
可现在,说起道理来,却让秦凡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把整个人,融入到那每一次敲击中,每一次碰撞中,每一粒迸发出来的猎猎火花之中,能领悟的话,对你的好处,其大无穷。”
说完,虎二便看着秦凡的背影,自顾自地品着热茶。
融为一体?
秦凡的脸色微动,心有所悟,站在原地,沉沉思索……
想象你手中的锤子,就是一柄利剑,剑随心发。
其每一个微妙的动静你都能察觉到,手中之物,既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是身体的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