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岑国璋惊讶地问道。
“前面是函谷旧关,有人拦住了我们前队的一辆马车,非要买他的几个西瓜才肯放我们走。”
“西瓜?现在才五月初,他家的西瓜就熟了?”岑国璋疑惑地问道。
潘士元为难地说道:“大人,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岑国璋和李尉急着赶路,所以没有摆出依仗,只是一身便装,骑马赶车,轻装赶路。但是人数比较多了,为了免得惊扰地方,就分成前中后三队,互相呼应。
潘士元刚才说的是前队的马车,正从函谷旧关的窄道过,被路边的一伙人拦住了。
岑国璋策马过去,离着一段距离就下马,徒步往前走,常无相紧跟其后,潘士元带着几个随从也跟在后面。
“你们什么意思?过个路还要买你几个瓜?”一个二十岁不到小伙操着荆楚潭州口音,急红白脸地说道。
“嘿嘿,我看你们赶路口渴,让你们买几个西瓜解解口渴,怎么了?不乐意?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一个一脸横肉的汉子嘚瑟地说道,身后有七八个闲汉在插秧起哄。
周围还或站或立着十几个闲汉,看模样是一伙的。
来往的商旅,匆匆看一眼,不敢多停留,只顾着自己赶路。
“我们自己带着有水,不需要买你们的瓜解渴。”小伙阴沉着脸说道。
“那不行,你路过我们这,车子压坏了我们的路,马吃了我们路边的草,买几个西瓜,给些补偿又怎么的!”
横肉汉子看到小伙油盐不进,干脆不装了,摊牌了,直接露出无赖嘴脸。
“哦,你们这是要收买路钱啊。”小伙气愤地说道。
横肉汉子冷然一笑,算是默认了,然后继续围住马车,一副不买西瓜不放行的架势。
“益之,怎么回事?”李尉赶了上来问道。
“遇上乡匪路霸了。”
“乡匪路霸?”李尉忍不住看过去。
嘿,是岑国璋出门没看黄历呢?还是这些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前面那个小伙叫麻友贵,是亲兵队的兵。他们几个赶着那辆马车,原本是跟前队一起的。只是车轮出了点问题,就落了单。结果这伙子地痞流氓看到麻友贵等人年少,只有一辆车,还说着外地口音,顺势就讹上了。”
“这些混蛋!”李尉气得大骂。
“元邱兄,不必动怒,这种人,哪里都有。只是今天凑巧,让我们在这里遇到了。没事,等我去处理。”
“益之,要慎重,这里还是河阴地界,我们不好越界干政。”
“没事,我除了是陕甘巡抚,还是督办河西平叛钦差大臣。”
岑国璋挥挥手,施施然走上前,拱手道:“几位老哥,怠慢了。我家伙计年少不懂事,还望海涵。”
“哦,终于来了懂事的。”横肉大汉讥笑道,“这瓜啊,今儿你们不买也得买!否则,休想过了这函谷关!”
岑国璋看了一眼,这些家伙摆拜在板车上的西瓜,一个个都只有碗口大,都是些硬摘下来的生瓜蛋子。
“好说,你们这瓜多少钱一个?”
“原本三千文一个,不过你老兄识趣,那就一千文一个吧。不过你们这车特别重,压坏的路比较多。还有高头大马特别能吃,不知吃了我们多少草。就买五个瓜吧。”横肉汉子一脸慷慨地说道。
“五个瓜,一千文钱,一共五千文钱。。”
“没错!”看到岑国璋有掏钱买平安的意思,横肉汉子乐得眉毛眼睛都扭到一块去了。
“钱不是问题,五千文钱,老子下个馆子都不止这点钱。”岑国璋大气地说道,“但是咱们有一说一。”
他慢慢走到板车前,敲了敲几个生瓜蛋子。
“我们买瓜,就图吃个瓤红汁多,所以我就问一句,你们这瓜,保熟不?”
横肉汉子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这生瓜蛋子保不保熟?我跟村东头谢寡妇倒是挺熟的,这瓜,真不熟。
“客官,花钱买平安。看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应该知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的道理。这瓜,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掏钱买算了。”
“这位好汉,这瓜,我肯定买,但这话得问清楚,这瓜保不保熟?”岑国璋还是那句话。
“嘿,看样子你是硬来找茬的啊!兄弟们,给我砸了这车,叫他们不识抬举。”
十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冲上去砸车,麻友贵正要上前拦住,被岑国璋挡住了。
横肉汉子带着人砸了一会,把一辆马车砸得一片狼藉,东西四处乱扔,偏偏苦主不上前阻拦,又不苦苦哀求,这让他们少了许多乐趣,越砸越觉得没有意思了,最后停下了手。
“几位,砸得过瘾吧。”
“还行。”横肉汉子拍了拍手,一脸看赏的样子,“今儿爷砸得舒坦,放过你们了,赶紧麻溜地滚蛋,不要挡住东来西去商旅们的路。”
“砸舒坦了就好,接下来咱们该算一算,你们砸了我的车,该怎么赔!”
岑国璋的话刚落音,横肉汉子和他周围一圈人都笑了,笑这人的不识好歹,不识时务。
“爷砸你的车是看得起你!还敢叫我们赔!”
“砸了钦差大臣的车,难道不该赔吗?”
“钦差大臣?哈哈!”横肉大汉和同伴们笑得更开心。
他们就是看到这辆车没有什么标识,这才敢上前欺负。这样的破车,怎么可能是钦差大臣的车呢?欺负他们没见过钦差大臣出行是吗?
这里是函谷旧关,一年能见好几趟钦差出行,哪一位不是锣鼓齐鸣,隔着十里就能听到动静!
可是笑着笑着,横肉汉子和同伴们就笑不出来了。数十位彪形大汉慢慢地围了上来,他们慢慢逼近,拔出钢刀,掏出短铳。
在外围看热闹的那十几位帮闲的汉子,见势不妙,缩着头,盘着腿,准备离开。
潘士元上前一步,举着短铳对着天上就是一枪。
“谁敢动,一枪打死他!”
看到亲兵们把所有的混混们都收拢看管起来,岑国璋冷笑道:“卖西瓜居然敢不保熟!信不信我砍死你们!”
吓唬几句后,他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界?”
“是河南府灵宝县地界。”
“派人去把灵宝县知县大老爷给我请来。看看他的治下,东西要道,居然有人肆意拦截商旅,敲诈勒索,连我这个钦差大臣都不能幸免。他真的是做的好官啊!”
看着岑国璋借机发飙,李尉明白他的用意。
“益之,你担心这河阴的要道不通?”
“是啊元邱兄。河阴要道是河东河北、岭东江淮、湖广豫章调运人手物资入陕的必经之道,是我平叛大军的主血管。现在却有如此宵小附在上面吸血作恶。地方官府却视而不见,到时候出了乱子,吃苦遭罪的是我们。”
“河阴藩台是三明先生,他才干卓绝,又深得皇上信任。益之,谨慎些。”
“元邱兄,我们小事可以含糊,大事却不能马虎。要是这道路不靖,今天丢份军报,明天丢车粮食,到后来千疮百孔,军情不畅,物资不济,我们还怎么打仗?”
岑国璋愤然道,“三明先生移任河阴藩台有段时间了,邸报上说他勤勉用事,治理有方,短短时日就把河阴治理得路不拾遗。这就叫路不拾遗?”
李尉也一脸的苦笑,士子进士出身的文官,哪个不把政绩吹嘘得如花似锦。三明先生还算好的,十分吹嘘里,总有五分真实政绩在。可是现在这紧要档口,虚五分就要命了,是要坏大事的。
“这事必须要让三明先生引起重视,不能我俩在前面埋头苦干,他在后面给我们扯着蛋。还怎么做事?”
“行,这份书信我与你联署,这样他应该会更重视些。这道路不靖,确实是个问题。其它省的道路,也是问题重重,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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