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时任右军都督同知的万遵祥带着几十位京营将领和军官,在丹徒编练勇卫军,一练就是三万兵,还从我们这边挖走了好几十位军官过去。”
薛孚的声音在会场回响,“这几十位军官里甚至有几个铁血军官团的人,这事当初保密局和我们铁血团锄奸队都有经手过。”
负责保密局的岑毓祥点了点头。
几场大战下来,岑氏兵法闻名天下,尤其是他的练兵大法,更是受到追捧。万遵祥奉旨在丹徒练兵,在招募兵员的同时,以高官厚禄从岑国璋手底下挖人。
挖走的大部分都是外围军官,懂个一知半解。但里面有四位铁血军官团的人,那就不得了。保密局和铁血军官团的锄奸队联手,这四位很快就死于各种意外。
铁血军官团隶属录事局,所以这事薛孚和岑毓祥都非常清楚。
“那些被挖走的军官,教了些皮毛。就是这些皮毛,让勇卫军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而且勇卫军全军装备火器,军器监这些年造出的火器,都给了他们。”
听到这里,彭千寿笑嘻嘻地插话道:“他们居然敢用军器监的火器,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话引起哄堂大笑,连薛孚也忍不住笑了。
“哈哈,老彭说得没错。军器监的火器,都是杀敌一百,自伤八百的神器。这点,万都督也是知道的。所以他通过西关商会的关系,从因吉利东天竺公司手里,陆续买了近万支褐贝斯滑膛枪,就是我们现在用的零七式滑膛枪原型。”
听到这里,笑声很快平息下去。
零七式滑膛枪的原型,那也差不到那里去。大家都是军中重要将领,知道零七式滑膛枪在实战中的威力。勇卫军要是装备了近万支,那实力不容小视。
“去年,圣旨把丹徒的勇卫军改为勇卫左军,叫万遵祥在绍兴余姚又编练了两万勇卫右军,还买了五千枝褐贝斯。勇卫左右两军,加在一起有五万人,一万五千枝火枪,三百余门火炮。”
“十几位奉旨南下的钦差们,陆续观阅过军容后,都在奏章里把勇卫军捧上了天。什么勇冠天下,威镇四海。我想这也是朝廷能纵容旦余琦坐大的原因之一吧。”
“除此之外,升任右军都督的万遵祥,花了半年时间,把江浙各府的守备营都整饬过一遍。根据前些日子送来的情报,说各府守备营军容一变,士气大振。五万勇卫军,再加上江南浙江两省十二府守备营,足足十万兵马。”
薛孚环视一圈会场,做了最后总结,“旦余琦号称有三十万死忠教众,但真正能拉出来打仗的男丁,绝不会超过十万。有情报说,天理教负责打仗的天兵力士,不过五万。所以说,朝廷在东南还是稳操胜券的。”
听完后,众将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罗人杰和王审綦对视一笑,出声道。
“薛老总,你就说说那个但是吧。”
薛孚是录事局总录事官,跟参谋局总参谋官杨宗烈一起,被众将称为薛老总和杨老总。但司务局总司务官唐峻来就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一来他的资历偏浅,二来他的这个总司务官没有太多的实权,只是按照指令和规章负责转运和分配粮草物资。
真正的后勤大权,包括审计复核大权,抓在远在西安城,以陕西按察使暂护巡抚印的刘猛手上。
罗人杰的话引起大家又一阵笑声。
开会讨论都是这样,先把优势或劣势说出来,再来个转折,说对立面的情况。这叫两相对比,以辩证法进行合理分析讨论。
“好,那我就来个但是,”薛孚笑着说道。
“五万勇卫军确实被练成了好兵,粮饷又给得足,士气心气都高。万遵祥也提拔了一批优秀的将领和军官,充任其中。但是...”
薛孚这个但是一出,大家都屏住呼吸倾听着。
“这些勇卫军的好兵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吗?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吃皇粮,给皇上和朝廷卖命。军官和将领,有一部分是非常优秀的,但是更多的军官和将领是各路权贵走门路塞进去的。”
“正是觉得勇卫军勇冠天下,军心可用,所以朝中各方都认为这是一场一边倒的胜利。为了分润军功,各显神通,把家里和族中的子弟塞进勇卫军。万都督再不愿意,他也无法抗拒来自各方的压力。”
没错。万遵祥知道这些塞进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混军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于勇卫军来说,危害极大。
但他跟昱明公和岑国璋不同,他没有昱明公那么高的名望,又没有背靠王门明社这么一个,以共同信仰和理想凝聚在一起,同心同德同力的强大团队。
万遵祥本身就出自开国元勋世家,他被身后这股势力推上这个位置,就必须向这股势力妥协。
薛孚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大家对他话里的意思都领悟到了,于是继续往下讲。
“所以勇卫军看着去士气高涨,但作战意识不坚决,主观能动性不强。这一点,在座的都是深有体会。手下的兵,作战意识坚决不坚决,主观能动性强不强,差别是非常巨大的。”
众将纷纷点头。
关于这点,在座的都是从血肉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是非常清楚的。
任何战事,一旦打响,各种意外和困难频频出现。传达下来的上级命令,也往往与实际情况相差甚远。
这时就非常考验基层军官和士兵的坚韧性和主观能动性。如果排、队、旗三级级军官们能够体会到上级的意图和作战目标,与士官们一起发挥主观能动性,根据实际情况,克服各种困难,坚韧不拔,往往是能收获奇效。
但是勇卫军的大部分军官就不会有这个坚韧性和主观能动性。我们只是来混军功的,用得着这么卖命吗?让别人冲上去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再上去捡便宜,不更好吗?
这种情况,在过往战事中多的是。就是因为这种活心眼的军官将领越来越多,才使得官军日益废弛,战斗力越来越差。
“大家都知道,将领是全军的大脑,军官是全军的魂魄,士官是全军的骨骼,士兵则是全军的血肉。四者缺一不可。偏偏勇卫军的军官,大部分可以说没有魂魄。士官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就算万遵祥再能干再厉害,勇卫军也只能打打顺风仗。一旦敌人凶狠坚韧,战事胶着,勇卫军很可能就自己乱了。”
薛孚把正反两面的情况都说完,径直坐了下来,
岑国璋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东南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样子。现在说说我们自己的情况,传良,你来说。”
“是抚帅。这一年来,我们一边围困灵州和宁朔两城,一边对属下兵马进行大规格整编。我先说说灵州和宁朔两城的情况。他们已经被我们围困了一年多,城内的人心早就散得七七八八。”
“灵州的石万魁去年年中就悄悄派人出城,想投诚。宁朔城里的石中裕去年年底也派人出城洽降。抚帅,关于这两城的洽降处理事宜,可以公开吗?”
“可以了!传良现在就可以讲一讲,让大家心里有数。”岑国璋答道。
“根据抚帅的决定,石中裕的请降,是不会答应的。他是灵武叛乱的主犯,要是少了他的脑袋,平叛能叫完美吗?大家伙这将近两年的辛苦,不全白废了吗?”
听杨宗烈说到这里,大家伙都乐了。
“所以抚帅下令,先稳住石中裕,主要拉拢石万魁。抚帅已经悄悄跟偷偷出城的石万魁会晤,达成协议,一旦时机成熟,石万魁宣布起义,以后阿布翰一族就由他统领。”
“至于宁朔城,由于城里集中了石中裕的心腹亲信,一旦我们到时宣布不接受石中裕的投诚,很有可能会让叛军负隅顽抗。”
这时刘载义开口了,“那就是意味着宁朔城要开打。一旦有变,我们应当尽快解决灵武叛军,以便及时调整战略方向。”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地问道,“所以打下宁朔城不是问题,关键是如何打才能在最短时间里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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