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张延礼内心虽然波涛汹涌,但面上还是非常祥和。
与两位堂叔父讲述了敦煌这些年的变化,尤其是父亲张淮深这些年治理瓜沙二州的成果。
当讲到父亲张淮深北击高昌回鹘,西据甘州回鹘,如今已然尽得伊州、肃州、甘州、凉州四州之地,加上本来就控制的沙州、瓜州,如今归义军也恢复了张议潮时期最盛的版图。
张淮诠拍案而起,大声喊道。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又继续说道。
“河西胡汉杂居,局势复杂。”
“当年父亲与伯父起事,也是趁吐蕃衰弱之时,无暇他顾。”
“但吐蕃虽崩溃,回鹘又南侵,加上各地势力崛起,都不容小觑。”
“想不到堂兄真能稳住局势,甚至转守为攻。”
“父亲当年传位于堂兄,当真是一件幸事。”
张淮诠坦然提到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不满之处,倒让一直宣扬张淮深功绩的张延礼有些许尴尬。
“说起来,吾等在长安为富家翁,倒也是另一件幸事。”
“不过,此次贤侄来此,是想问堂兄求取旌节吧。”
“但恐怕朝廷不会轻易授予。”
“凉州乃河西重镇,昔年父亲攻下后,朝廷立刻调兵驻守。”
“但朝廷近况,未必还能调遣兵马,但总归不会轻易授予。”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张淮诠虽然没什么职司,但终归有爵位,对朝廷情况还是略知一二。
而面对两位堂叔父,张延礼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吾打算走下田令孜的门路,若是不行,再想他法。”
听到张延礼所言,张淮诠轻轻点头,说道。
“靠宦官起事,总归名声不利,但如今周边藩镇,哪個与宦官没有关系。”
“而连三川节度使,田令孜都可以一言而决。”
“想必区区一个凉州,也不在话下。”
“不过,田令孜为人贪鄙,他那些假子更是贪得无厌。”
“想走他的门路,可要不少财货,贤侄可有准备,若有不足,吾等在长安还有些产业。”
听到此言,张延礼连忙拒绝道。
“叔父不必如此,小侄此次前来,也将凉州府库搬空。”
“若能求得旌节,区区财货,不需吝惜,岂能劳烦叔父二人。”
张延礼连忙推辞,见此,张淮诠也没有坚持。
接下来,又是一顿拉家常的闲聊,场面倒是非常愉快。
很快,几人又在一起用膳,到了很晚,张延礼才告辞离开。
而张延礼刚一出门,张淮鼎连忙向兄长张淮诠说道。
“兄长当真不愿意回去,要知道,这节度使之位,本就属于兄长。”
听到此言,张淮诠不复刚才的轻松神态,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
“二弟不必如此。”
“当年堂兄代守藩镇,也是父亲首肯。”
“而如今,堂兄西进伊吾,东夺凉州,完成父亲未尽之心愿。”
“若是你我二人,当真能做的比堂兄更好。”
“况且,今日一见延礼,更知其功绩,方知堂兄后继有人。”
“如此,父亲基业,数代无忧,吾等又何苦回去,徒增内乱。”
比起张淮鼎的心有不甘,张淮诠倒是非常看得开。
见此情景,张淮鼎也知多说无益,没有继续再劝。
而出了门的张延礼在路上也是一直思考,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第二天,张延礼随同两位堂叔父一同祭奠祖父张议潭和叔祖张议潮。
在二人坟前,张延礼将之前凉州收复后的祭文烧毁,以告慰二人在天之灵。
祭奠完成后,张延礼想通了,暂时不做任何动作,听天由命吧。而且,只要己方兵强马壮,对各州的控制力不衰减,又何必忌惮旁人。
如今,在肃、甘、凉三州之地,以及赤水军内部,在经过多次整编之后,张延礼的话比父亲张淮深还有用,更别提已经逝去多年的叔祖了。
了却一桩心愿,张延礼仍没有得到朝廷召见,但之前派人去往田令孜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据闻田令孜府邸门庭若市,就算献上重礼,数月不得召见也是常有之事。
这次,张延礼献上了上万缗的财货。不过两日,就得到了田令孜召见,倒是出乎意料。
要知道,对于田令孜而言,这些财货还算不上什么。
虽然一直没能等到圣人召见,但先能见到田令孜,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故而,张延礼也没丝毫停留,连忙命人再备上一份礼物,去往田令孜府邸。
田令孜的府邸在长安最为核心的地带,离皇城不过几步之遥,而且他的府邸富丽堂皇,有很多僭越之处,不过这和张延礼没啥关系。
进入田令孜的府邸之后,张延礼目不斜视,只跟随带路之人。
不一会儿,张延礼就等到这位掌管大唐朝政的权宦。
田令孜看起来不到四十岁,面色长相一般,属于在人群中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而见到来人之后,张延礼连忙行礼。
“瓜沙节度押衙张延礼,见过田中尉。”
见到张延礼行礼,田令孜倒是颇为客套。
“起来吧。”
“不愧为将门后代,果然一表人才。”
张延礼闻言,连忙谦逊以对。
而面对这种情况,田令孜也没有太多什么反应,继续问道。
“吾之前有个干儿子施泽宏,去往甘州传诏,但这一去,竟然没能回来。”
“张衙内连破甘州回鹘,可有他的消息。”
听到此言,张延礼心中来了句果然如此,但面色如常,恭敬回复道。
“吾等灭嗢末后,从嗢末大论崔君府上搜到册封回鹘的诏书。”
“想必是嗢末担忧甘州回鹘得到册封,势力扩大,才截杀天使。”
“嗢末乃吐蕃残部,一向胆大。”
“吾等并未见到施公公,怕是,怕是已遭毒手。”
“不过,吾等已灭崔君全族,替施公公报了此仇。”
张延礼坦然以对,自己手尾处理的绝对干净,倒也不担心什么。
但朝廷诸公行事,有些时候,需要证据吗,恐怕一个怀疑就够了,想到此,张延礼有些后悔自己鲁莽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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