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取舍

至于张延礼,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没办法,沙州距离兰州超过两千里,哪怕使者一路快马前来,也终究没办法及时将消息传了过来。

至于张延礼,从兰州派遣援军的时间更长,不过他已经命人传令给肃州刺史龙菩萨,让其即刻整顿兵马,前往沙州支援。虽然龙菩萨对龙氏一族已经没有多少号召力,但加上张延礼的命令,还是能调动的了这些部族的。

不过,此刻张延礼纠结的问题,光肃州、甘州甚至凉州的兵马是否足够。是否需要从兰州派遣大军支援沙州,抵御高昌回鹘。

而当张延礼将这個问题抛出来讨论时,刚刚组建的内阁分为经纬分明的两派,完全没办法调和。

“禀大王,如今我军虽胜,但兰州不可无大王坐镇,山南西道安指挥使那里,文州、利州虽表现臣服,但仍未算得上彻底控制。”

“而圣人虽然之前赐死了杜相,但随后又故意放走了张浚,故而圣人未必甘心。”

“等圣人重新掌控朝堂,纠结数镇,恐怕会再次征讨。”

“若是大王仍在兰州,自然不惧,但若是大王不在,或者大军出征,恐便生祸患。”

“但若是大王派遣大军,亦不可行。大军在外数千里,无大王领军,恐生变故。”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伊、西、庭等州,原属北庭都护府,如今中原未靖,实在是无力征讨,还请大王三思。”

“派遣肃州等地兵马驰援沙州即可,等大王稍有余力之后,再考虑西征事宜。”

反对方的人不少,以皮日休为主,萧遘、萧勉等人同样反对,他们压根没去过河西,自然不关心那边的战事,劝谏张延礼把精力放在中原。

目前张延礼虽然与朝廷对抗过一回,但是并没有直接吐露出要争霸天下的雄心,所以皮日休的劝谏稍微比较隐晦,大概意思让张延礼先统一天下,再去征服这些边角料的地方。至于现在,仍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对抗朝廷上。

经历过黄巢军的惨败,皮日休对朝廷的号召力不敢小觑。

至于萧遘、萧勉等人也是差不多的态度。之前萧遘一直不愿意来他的治下任职,但张延礼一战大败神策军后,萧遘也识相的前来担任礼司的主官,引进了不少文士。不得不说,晚唐的文人,经历过多年的武夫之乱,非常看得清局势,身段也没那么硬。

而作为曾经担任过宰相的人,萧遘其实并没有皮日休的担忧,他了解现在的圣人和杨复恭,知道他们二人成不了事。但是他同样不建议对河西大量用兵,主张将重心放在中原。

“二兄不可,父亲生死未知,大兄独守孤城,母亲小妹都在沙州,我等祖宗坟地也都在此,还请二兄不可犹豫。”

“若是实在无法,还请二兄派遣一支兵马入沙州,若是二兄不弃,可由我亲自带领,必然全师而还。”

另外一方大都出自沙州,以弟弟张延绶为主。平日里,延绶一直以官职相称,在正式场合绝对不用兄长的称呼,但今日却一反常态,以兄长的称呼劝谏,就是提醒张延礼不能不顾忌沙州的亲族和祖业。

而张延绶把话说到了这里,其余人都不敢再劝,只能说派遣河西兵马,不建意动用大军。

此刻,张延礼却陷入了为难之中,从心底里,无论是哪个角度,这次沙州是一定需要救援的,这点毋庸置疑。沙州不但是西面门户,也有他这个世界上的父母亲族,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是如何救援,用多少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只是想解燃煤之急,那就派遣一两都赤水军,沿途再征召三州胡兵,共同支援沙州,如此一来,必然能守住沙州。但以后来说,西边就非常被动了,只能被动防守。

但是如果想一劳永逸解决西边的问题,那至少要动用四五万大军,到时候,粮草消耗就是一个大问题。除了人马物资,最麻烦的其实是时间,从兰州召集兵马出征西州、庭州等地,恐怕接近三千里了,光行军估计就要几个月了,如果再往西恢复北庭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的旧地,没有个一年是到不了,一来一回,说不定要两三年。而这两三年时间,中原会发生什么,实在不好说,这两三年也绝对是中原藩镇兼并扩张最快的时候。

而且,如果张延礼率领大军在外,治下四十州之地会不会出问题,他同样没把握。而他的儿子年龄还幼,压根没能力主持大局,虽然有安怀淑主持过几次局面,但这次的时间太长了。

至于派遣手下大将,这个问题张延礼也仔细思量过,至少几万大军出征西域,无论是哪个角度,他都放心不下。

若是不出兵,或者少量出兵,张延礼也不愿意放弃这个一劳永逸的机会。

安西、北庭那些地方,哪怕张延礼真的统一了天下,也最多派遣了四五万人,多了同样供应不起。而现在,高昌回鹘的创立者仆固俊已经老迈,加上他建国不到三十年,在当地算不上特别稳固。喀喇汗国同样因为不算稳定的王位继承发生内乱,真的是极好的机会。

若是等张延礼一统中原,最快也要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到时候高昌回鹘、喀喇汗国,经历过两三代人统治,在当地就称得上稳固了,哪怕一两次战事的失败,也很难动摇他们在当地的统治了。

西迁回鹘,动摇了当地的力量,在他们还没有彻底稳固之时消灭,是个绝佳的时候。

如此一来,对于张延礼而言,这其实算的上是一场规模浩大的豪赌了,如今取舍,当在两难之间。

要不要趁这次机会,恢复盛唐在西边的疆域,为将来的大规模西征打下基础。还是稳扎稳打,先深固根本,等统一了天下再考虑这些问题。

而下方的众人见张延礼深思不语,也知道张延礼此时在艰难的抉择中,没有谁敢出言打断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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