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很好。”
“谢谢。”
一父一子,一大一小,初次见面的对话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
客气又疏离。
许是觉得不自在,小燕暮轻轻拽了拽叶海棠的袖子,叶海棠垂眸看了看小孩,眸中隐着几许复杂的情绪,出声:“你还好吗?”
这话是问燕云归。
“还好,这样每天断断续续醒来的情况再有一个月就能结束。”
这么精准?
是怎么得出的结果?就算是医生,对于他这样的情况都没法得出如此精准的判断吧。
叶海棠心中有疑,但她并没有问出来。
没什么必要。
“那就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燕云归才看着叶海棠抱在怀里的小孩说:“坐着吧,这样抱着孩子站着不累吗。”
叶海棠想说还好,她都抱习惯了,孩子就是她自己抱大的,但她还是依言将孩子放下了。她自己倒是没有坐下,示意小燕暮去沙发坐,她则转身去给燕云归倒了杯水。
走到病床边,“喝点水吧。”
靠坐在病床上的人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水杯,又看了看她,抬起左手接过,他右手依旧轻握成拳搭在被子上。
叶海棠倒来水,原本可以直接在燕云归左手边递给他,但她特地绕到了他右手边。这种情况下,燕云归明明抬起右手接过水杯更方便,他抬起的却是左手。
等他喝了水,叶海棠将水杯接过来,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他放在被子上握成拳的手问:“你手上有什么?”
燕云归略微眯了眯眼看她一眼,将右手放到被子下,“没什么。”
叶海棠其实看到了,只是不是很确定,所以才有刚才那一番试探。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看错,燕云归手上确实握着东西。
那是一块玻璃水杯的碎片。
她猜这应该是醒过来后的燕云归给自己找的防身武器。
心中有点感慨,燕云归的处境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她大概知道燕家那些人为什么愿意放任她自己带着孩子来见燕云归了,为此江梅还不惜装病,看来他们是被燕云归拿着这个“武器”吓唬过,不怎么敢在燕云归面前出现。
至于那些人一个个都那么健康,是怎么被燕云归一个躺在病床上行动不便的人吓住的,这个她很有发言权。刚刚她靠近病床,燕云归骤然睁开眼时的狠厉模样,饶是她都有些被吓到,只是她心理素质好,情绪轻易不显露出来罢了。
他明显不想多言,叶海棠也没有追问。
将水杯放好,走到病床边的椅子坐下。
“我和暮暮现在住在燕家,三爷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吗?”
她原本是想感谢燕云归让人将他们母子接回来,觉得这话说出来难免有点扎燕云归的心,燕云归如今已经够惨了,暂且放他一马。
看着他们母子,燕云归说:“原本打算让你们搬出来,等一个月后我出院再搬回主宅,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叶海棠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担心以叶海棠软弱可欺的性格住在主宅会吃亏,现在不担心了,因为他切实地感受到叶海棠变了。如今的叶海棠看起来就不那么容易吃亏。
至于叶海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燕云归没有问。即便昏睡五年,一朝醒来对外界的情况不甚清楚,他也能想象到他不在的这些年叶海棠吃了多少苦。
历经这些,叶海棠一点儿都没变才不正常。
一点儿都没变,叶海棠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被燕云归看透,叶海棠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本来她就没打算在燕云归面前遮遮掩掩。她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深觉这样的自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能出院?”叶海棠笑问。
语气带着点揶揄。
没有明说,燕云归听懂了。
她是说他如今受制于人,门外守着那么多人,这个院并不是他想出就能出的。
“能。”
他说能,叶海棠是信的,没有缘由。他是燕云归,哪怕如今受制于人局势完全不利于自己,也依旧能给人一种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的自信。
叶海棠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
叶海棠也不坚持。
燕云归继续说:“你照顾好自己和……暮暮,别被人欺负了去,不过我想能在昨晚燕云竟的生日宴上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你,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有什么需要就找燕云竟和江梅,他们不敢拒绝。”
他的话让叶海棠轻挑了下眉头。
“事情才过去一晚,燕家人应该没那么快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你,哦,说错了,是你大哥大嫂应该不会允许燕家人随意给你传递消息,他们自己更不会。这儿里三层外三层有人把守着,你竟也能消息这么灵通。”
据她的观察,燕云竟似乎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给燕云归留下。从前的亲信没有踪影,又和外界断联,这种境况下燕云归竟还能对外界的事了如指掌,只能说……
“不愧是燕三爷。”
来之前她还想过要不要想个法子将他弄出去呢,现在看来她是没必要操这个心了。
“我有我来消息的路子,具体等以后再告诉你。”
这话让叶海棠微愣。
这种相当于将她划归为他自己人行列的说辞,听得人心里怪怪的。即便是五年前,燕云归也不见得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五年,按照常理不是应该物是人非吗?怎么到燕云归这里却如此不同?
为什么?
因为她在这五年为她生了孩子因他吃了许多苦,觉得愧对于她?
“这倒不用,你的事我不需要知道得这么清……”
她话音未落就被他打断:“叶海棠。”
抬眸和他视线相撞,听到他说:“从见面到现在,你没有提任何有关离婚的字眼,这难道不是说你不打算和我离婚吗?既是不打算离婚,不就是要继续一起生活下去?要继续一起生活,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家人之间的相处不是你这样。”
叶海棠哑然。
她想辩解她没有提离婚并不是想继续一起生活下去,可这个话她半天没能说出来。
她的的确确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燕云归离婚,即便她和燕云归的婚姻是个意外,即便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即便她对燕云归的那点点仰慕早就不存在唯剩一点感激。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没有想过要离婚呢?
他们现在也不是非得牵扯在一起吧。
她潜意识里总不会是觉得他们离婚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吧?
燕暮不似普通小孩,不是非得父母一起生活他才能健康成长,她一个人照样能将燕暮养得很好,她也不会阻止燕暮和燕云归见面,这样一来,压根就不存在燕暮的成长阶段缺失父爱的情况。
她根本就不需要有这样的顾虑。
那么,她没有想过和燕云归离婚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她懒得麻烦。
一旦她离婚,没了燕家和燕三爷做挡箭牌,叶家那边还不知会作什么妖。她是不怕他们,但很烦。
眼睫微垂,遮住眼底的情绪,半晌后,叶海棠掀起眼帘,展颜浅笑直视燕云归的双眸:“燕三爷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们这段婚姻存续与否,选择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