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日,巴诺市宾县。
午夜十二点十三分。
一条幽静的县郊小路上,两边郁郁葱葱的甘蔗田闻起来有阵阵清香。
喝得烂醉的刘春拉扯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脚穿细跟高跟鞋的妖艳女人。
“亲一口,就亲一口,别的什么都不干。”刘春醉得厉害,舌头打直。
女人矫揉造作的半推半就:“讨厌!”
刘春笑着,一把将女人拉进旁边的甘蔗地,很快,便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娇柔的呢喃。
月光下的甘蔗田旁边,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正立着一个笔挺清瘦的身影,他的背影看上去充满了怒气,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着他手中的一把镰刀,锋利而尖锐。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运动装,上面打着补丁,腿上都是已经晾干了的泥土的痕迹,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绿色的胶鞋,裤腿挽着,能看到精壮的小腿肌肉。
他的眼直直地望着晃动的甘蔗田,透过月光,不远处两人白皙的皮肉映入眼帘,他思索一瞬,像是在下定决心,很快,便大踏步地朝着甘蔗田走去。
“谁?谁啊?!”这是刘春的声音,“你个小兔崽子,想干什么!”
女人尖叫的声音同时响起:“救命啊!杀人啦!”
只听一声嘶吼,血水溅洒在还没有长成的绿色甘蔗上,红色的,滚落而下,渗透进泥土里......
第二天一早,宾县公安局接到报警,称在县郊发现了一名被砍断双手的男人,不知死活。
警方接到电话,立刻派人前往现场,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闻讯而来的周边居民早已将犯罪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察例行公事的清场,五十余岁的老刑警郑毅穿过人群,上前探查受害者,发现人还有气,对跟在身后的便衣说道:“还活着,叫救护车!”
现场的居民本以为看到了尸体,这会子听到这人还活着,有人激动,也有人显得有些丧气。
一身便装的韩延宇推开围观群众,他干净的短发,配着白皙俊朗的面容,看上去有些不太像公职人员。
跟在他身边的检察官助理先上前,向两名守在警戒线外的警察表达来意,但警察却并没有准备让韩延宇和他的助理进去的意思。
韩延宇没有说话,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检察官证件。
两名警察看到证件上韩延宇的名字,对视一眼,脸上写着无奈:“怎么又是他......”
虽然说着话,但两人依然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将入口挡得更加严实。
韩延宇笑笑,他知道自己在警察局的名声,也不责怪两人不放行,抬眼,便看到老民警郑毅和他的徒弟张志远在里面。
远远地,张志远从甘蔗地里走出来,看上去二十六七岁模样,也穿着便装,能很明显地看出,张志远家庭富裕,一身简单的便装,从上到下却都是名牌,但他一点都不在乎穿着这些名牌进入犯罪现场的淤泥里。
“老张!”韩延宇满脸温和的笑容,站在警戒线外叫张志远。
所谓老张,不过是韩延宇经常叫张志远的称呼罢了,张志远的年纪和资历,在警局里,别说是老张,就连张警官这个称呼,都没资格。
张志远走到郑毅身边,听到这句老张,他还没抬头,眉峰已经紧锁,一脸崩溃看到警戒线外的韩延宇正笑得“单纯”,还一副温顺模样跟他摆手,他却像是看到活阎王一样,快速低头,叹气,手指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跟身边的老警察郑毅说了些什么。
郑毅回身,看到韩延宇,脸上露出看小辈一般的笑容,随后对守着警戒线的两名警察喊道:“让他们进来。”
两名警察放行。
张志远过来接韩延宇,脸上都是刻意挤出来的虚伪笑容:“韩大检察官怎么来了?消息够灵通的啊。”
没想到,韩延宇丝毫没有了刚才乖巧的模样,他直接将视线从张志远身上挪开,径直朝受害人走去。
张志远想要阻止韩延宇的动作,被郑毅拦下,并对张志远摇摇头。
张志远撇着嘴,口中还是不饶人:“韩延宇,你是检察官,又不是警察,总是在第一时间掺和到案子里,你这样让我们做警察的很难办啊。”
韩延宇看着受害人的伤口,一边从自己的检察官助理手中接过手套,一边更靠近受害人,口中却在回答张志远的问题:“大案要案提前介入原则,还要我教你?”
张志远觉得好笑:“这种案子,就算大案要案了?在韩大检察官的眼里,还真是没有小案子。”
韩延宇轻轻一笑,蛮不在乎地说道:“希望你过几天来送资料的时候,跟我说话的态度也会是现在这样,才算你真本事。”韩延宇抬头,望着张志远,“或者,你最好祈祷这个案子到检察院的时候,没有轮到我手上。”
张志远不服气,还要呛口,郑毅上前笑笑:“延宇,不如等两天,我们尽快收集好证据,找到嫌疑人后,就让张志远一并给你送过去?”
韩延宇看完了受害人,起身,脱下手套,递给跟在身边的检察官助理。
这时的检察官助理已经胃里翻腾地几乎要冲出现场。
张志远撇撇嘴:“果然是不常来现场的,不知道我们一线刑警辛苦。”
韩延宇抬眼看着张志远,白了他一眼,再看向郑毅的时候,一脸谦和:“郑老师,打扰了。”
郑毅望着韩延宇,神色中似乎有些难以言喻不可明说的东西,他收回视线,问张志远:“周围都调查过了?”
张志远见师父问话,很快调整好思路:“师父,这段路上没有监控,案发时间大概是在午夜十一点到一点钟左右,加上案发地点在郊县,所以,有人证的可能性不太大,伤者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但伤口在甘蔗田里经过一夜浸泡,也很容易发炎感染,造成死亡,所以我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缺乏医学常识,且文化程度较低的年轻男人。”
一旁的韩延宇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张志远的话。毕竟在这个阶段,韩延宇参与进来确实有些违规。
检察官跟警察最大的区别就是,警察通过犯罪现场及人证物证,推论出犯罪嫌疑人,最终锁定人犯,移交检察院。而检察官所做的,应该是在已知嫌疑人,且收到警方送来的证据后,再反向推论的过程,检察官是应该打明牌的。
但韩延宇之所以总喜欢提前来到现场,是因为他一直觉得,警察送来的相关资料,总是不够鲜明,只有自己亲眼看过现场,才能更好地体会到受害人受伤时的感受与恐惧。
有些感官才能领悟出的细微末节,文件材料是做不到的。
众人背后不远处,检察官助理强忍着恶心,向韩延宇说道:“韩检,我.....要不,我还是先在外面等您吧。”
说着话,检察官助理一阵干呕。
不等韩延宇回答,检察官助理已经冲出人群,跑远。
郑毅偏头,思索一瞬:“说说看,为什么是男人?”
张志远见郑毅问话,高兴地笑了笑:“从伤口的切割角度看,应该是一刀砍断,这个受害人虽然身形不高,但看样子也是长期进行体力劳动的,却没有一丝反抗痕迹,说明对方的力气肯定要大过受害人,所以......”
张志远话还没说完,背后又有人叫郑毅:“郑队,发现物证!”
韩延宇听到,让开两步,令郑毅和张志远能更清楚地看到同事送来的证物,也确保自己能看到第一时间在现场发现的证物。
证物科的工作人员将一个酒红色的女士内裤,小心翼翼地装进证物袋里,拿到三人面前......
郑毅微微一皱眉,偏头看向张志远:“现在怎么说?”
张志远伸手挠了挠头,半晌没有回答。
郑毅再看向较远一点的韩延宇:“延宇,你觉得呢?”
韩延宇的视线盯着证物科工作人员手中的物证:“现场留下的物证,不一定与犯罪嫌疑人有关,有一种可能,物证或许是人证留下的。”他抬眼看向张志远,恢复了小绵羊一样的笑容,“我相信张警官的判断。”
郑毅笑着点点头,对证物科的工作人员说道:“尽快出报告,方便锁定目标。”
韩延宇查看现场情况已经差不多,便上前对郑毅点头行礼:“郑老师,打扰了,我先回检察院。”
郑毅对韩延宇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韩延宇离开前,也没有再看张志远一眼。
韩延宇身后的检察官助理,还在因为胃里的翻江倒海而没有精神,恍惚间,见韩延宇离开,慌忙跟上去。
张志远看着韩延宇的背影,抬手做打他的动作,小声说道:“真以为自己......”
话音未落,韩延宇突然转头,一副自己背后也长了眼睛的模样,指了指张志远:“记得尽快把资料送到我办公室来,张警官!”最后这个称呼,韩延宇故意说得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