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还是死了》全本免费阅读
余碳剩灰冒出缕缕残烟,升入晨雾,荞知星哆嗦着醒过来,双手搔搔肩臂,冻得厉害。
“下山。”
靠在岩石上的人比昨夜瞧着增添几分血色,发冠松散,鬓发全然垂在脸侧,破败的衣衫皆是凌乱干涸的血渍。
看着有些吓人。
“等等!”
她脱下外衣,快步上前站立于他面前。
不出所料,将将站起身的男子,身形微晃,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幸好靠上眼前人的肩膀,凭此做倚仗勉强站立。
“你的伤太吓人,还是藏起来吧。”
荞知星展开脱下的灰色衣裳,披褂在他面前。
本想绕到后背系上结子,但他身躯比衣裳宽,勉强系上又怕挤压伤口,便只得稍稍挂着。
水流不算远,坡底沿上就能找到源头,他们逆流而上,顺着前人留下的小路,上到山腰。
“那时候你为什不杀我?”
“看你可怜,吃的还多,暂时留着。”
“如果我心怀不轨……”
“不会。”
“为什么?”
“你独自闯皇城,难道是为了杀孤吗?”
她孤身一人闯皇城,执剑阻止萧延篡位,是想救人。
他而今反问自己,笃定她就是“好人”,至少对他,是“好人”。
荞知星觉得,如果心是一朵躲雨中的苞,雨刃会一寸一寸剜它茎叶,削它瓣膜,雕成消瘦黄花。
她忽然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面对他,充满“惭愧”之情。
萧倬身躯沉重,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行走时连带着两双不同的长袖交缠错落,若非太过狼狈,放在他人眼里便掺着淡淡暧昧。
十月末冬阳下,脚下布鞋木屐微微发烫,搭着他手臂的地方尤其烫,汗一路濡湿到背部小片衣衫。
萧倬比她还要热,鬓角两侧散发像浸过水,湿漉漉绵粘在一起,滴出的水珠砸于地面,褐色斑点瞬间绽开。
“撑住,萧倬,快进城门了,走到皇宫,就能传太医了。”
“那倒是要谢谢知星姑娘了。”
他嗤声,连笑带喘,荞知星抬手去擦他脖颈间大片大片的汗珠,触到他滚烫的喉结后,眉头微蹙。
“为什么还未退热……”
她用灵力炼出的退热药丹,与宫里的药方一模一样,服用两粒,三五时辰便能见效,不可能高烧不退。
“烙饼咯——卖烙饼——”
“你要不要吃些东西,药效许会快些。”
荞知星搀着他避开隔壁轱车,擦肩而过的行人瞥眼打量他们,眼神疑惑,纷纷避让,唯恐摊上麻烦。
“此地不宜过多停留,直接回宫。”
“也是……”
她将要撒手问价,被一语制止,藏在衣袖中的手腕被他暗暗握住,只是这一次力道很小,很小。
荞知星领会,回手环住他下腰,用脖颈支撑他手臂,绕开人流繁杂的酒馆肉铺,走僻静小巷。
“什么人!”
守卫拦下他们,厉声阻止。
“宫令在此,还不放行!”
她取下萧倬挂牌,掉落悬崖时,恰好没有扯散,现在算是能派上用场。
“江陵王……”
侍卫念出银牌上苍劲的刻字,语气却变得微妙。
“放——”
朱漆大门最终还是“钆钆”打开,匿隐于门缝的宫阶楼宇,随愈来愈宽的条框,崭露于门外所有人眼中,包括遥遥路过的百姓。
“走。”
荞知星搀着他一步一步走入宫道,两旁石狮威严耸立,整个皇宫安静得掉针可闻。
她不禁思考,皇帝是不是已经丧命刺客手中,尸身不明?
宫道不知何时多了几行人,遥遥朝他们走来,装着和门外侍卫无异,腰间都佩刀带环。
应是接应之人,荞知星搀着他的步伐加快,想喊他们传太医治病。
“快传太医……”
“啪!”
铁环镣铐干脆利落地锁在身旁人的腕间,为首侍卫推开迈步在前的荞知星,单独将萧倬押出来。
“你们干什么!”
“郑大人有令,捉拿嫌犯归案!”
中间督卫服样的男子举鞘横在她面前,不让她靠近萧倬。
“什么嫌犯!你们……郑大人?什么郑大人……”
她霎时僵住,瞪大眸子惶惑惊峙,仿若木鸡。
“江陵王涉及串通外敌谋害皇上,我们奉命逮捕!”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相对荞知星,萧倬却很平静,直起先前躬身靠在她肩膀的身板,那件短小的外衣有些滑稽地挂在面前,像孩童的小肚兜,沾着泥泞污渍。
“你们放开他!他身上还有伤!放开……啊!”
侍卫面无表情用力推搡,她一下跌倒在地,地面石子轧印在手肘受伤处,疼得唆入一口凉气。
“回去,听话。”
他淡淡看她一眼,随后转身,顺从地任由三五侍卫押住双肩,缓缓朝牢狱方向走。
“萧倬!”
她从来没有似现在般无助,泪珠大颗大颗如断线珠子砸在地面,砸出躲躲灰色水花,打断正在搬运食物的蚂蚁。
萧倬,他身上还有伤,那样重的伤啊,烧了一整夜未退,现在入狱审问,等同要他性命。
荞知星从地上爬起来,向前面走远的一行人追去,衣裳破烂褴褛,狼狈不堪。
他直起的背,布满坠崖时藤蔓枝丫划遍的伤,深深浅浅,干涸凝结。
只有左胸腔靠近肩膀位置的伤从未愈合过,新鲜的血盖住暗紫色血痕,一遍又一遍。
她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他入狱吗,一语成谶后,竟是这样的过程。
错了,错了,这一场隐没在史册的局,她彻底阴差阳错成了杀人的尖刀。
那日假装堕马,让萧倬独自一人回宫。
而她亲手书写一封信交给三品田曹——郑思君,信内黄纸黑字写得清楚:
江陵王萧倬伪造罪证嫁祸于汝,望大人小心。
巷口寒风骤拂,穿透单衣渗入骨肉,冷冽心肺。
荞知星呆立于巷口,任由风吹干脸上重叠的泪痕。
河南王府。
几个丫鬟进出府院,从前厅入后院,前脚刚走,伏于府墙的身影便一跃而下,点地几步,闪入前厅。
“吱呀。”
门扇开合,书案前掌书阅读的人循声望去,恰好一抹娇俏的身影映入眼帘。
女子身着夜行衣,身形纤细,脚步轻巧,面上雾纱掩饰,不辩容颜。
男子一惊,盖上书册就要站起身,女子比他还快一步,合手作揖,深深弯腰行礼。
“荞知星见过河南王,冒昧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