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藏身窥伺(一)

“逃?”

荞知星纤细的手吃惊地搁在唇边,似是惶恐于他会这么想。

“王爷恕罪,奴知道错了!”

噗通,她重重跪在地上,脑袋低低伏着,像只受惊的小鹿。

地面没有阳光照射,垂落的发丝融进阴影里,盘在手背上。

她有些后悔,往昔有灵力的时候不多在意姿容,可今日回来时,若她记得梳上一个好看的发髻就再好不过了。

“起来。”

冷漠疏离的声音似乎在提醒她,不要自作多情,更不要擅自加戏。

漆黑的瞳仁一眨,起身时眼角已然湿润,不过她敛神低头,轻易不让人瞧见。

空气凝滞一阵,只听见她声音软糯缀满小心翼翼。

“多谢王爷。”

视线里望见方才抓过她手腕的大手一收,紧握住狼毫笔杆,黄麻纸上密墨浓积,晕开一片污渍。

火头营。

“干娘。”

荞知星朝着灶头轻唤,弯腰加柴添火的妇人一顿,直起腰背回身,见到她风尘仆仆地站在帐口,差点掉下泪来。

“星小娘子,倒是平安回来了。”

她放下帐帘,拾起滚远撞在角落的柴棍,三两步丢进火堆,拍拍手并着大娘坐下。

“哎哟,外面日头那么好不去采药,来我这做什么脏活。”

大娘嘴上念叨,脚步并用将挂在帐壁的粗布铺上,扯着她挪身坐到布上。

“干娘,你是在熬药吗?”

“是啊,殿下的伤还未痊愈,药汤耽搁不得。”

望着着她用汤勺搅拌陶盅里黑乎乎的草药汤汁,荞知星眼波流转,嘴角不自觉上挑,开口的语气却是深切的苦恼。

“怎么办呢,殿下伤势未愈,可是我瞧着天就快要阴了,不会是风雪将至吧!”

大娘停下搅药的手,疑惑地望向帐口,屏帘处被光照得红透,分明是日头明媚的深秋。

”怎么会呢,这明明好着呢。”

“干娘你不信,我今早回来的时候,天上好大一朵乌云呢。你说要是初寒来了,殿下会不会染上风寒?”

“打住打住,不要乱想乱说,我瞧瞧。”

望着帐帘起落,大娘走出帐外,她迅速从袖口掏出白色折纸,粉末倒入汤药里,溶化无影。

待帐帘再次掀开时,她神色颇为担忧地站起身,等待来人回话。

“没有没有,也许啊那是乌云罢了,现在都散了,你不必担心。来,帮我搭把手,将药倒下来吧。”

她长呼一口气,用手扶平胸口,似乎闻言才安心。

“好。”

小卒慌张传报副将时,荞知星正从桶中净完身子起身擦拭。

听见外面嘈杂声,她停下手中缓慢擦拭的动作,一下胡乱套上繁杂衣物,光着脚跑出营帐。

军道上围了人,她被挤到边上,望见小卒簇拥着副将进帐,不久便有进出端水的士兵。

她远远站着瞧,待帐内再无人进出,油灯熄灭,才一步一步走着。

深秋的夜风寒凉,硬石冻土像踩上薄冰,冻彻心扉。

护城河边芦苇摇落花穗下白毛,吹开满天霜絮,落在赤足脚皮上,错让她一刻恍惚,以为下雪了。

天界不会下雪,她在这具宿主的身体里,也没见过雪。

帐帘起落,残留烛星颤动一瞬吹灭,昏暗无比,只剩若有若无喘息声。

帐顶月光侧漏,倾泻于塌上,勾勒宽厚肩臂清晰可见。

她走过满帐清冷,朝着榻上人背于帐门的人走近。

瞬息的动静,似乎将浅卧在榻上地人惊醒,月光照亮的衬衣肌肤浮动片刻,警惕的声音响起。

“何人?”

无人应答,惟风声呼响,吹得帐帘猎猎作响。

榻上人翻身而起,残光闪逝,她原本身处黑暗,借助月光能将他看清,此刻他坐起就再看不清一点身容。

“殿下。”

荞知星已经走到榻边,膝盖抵住榻延边,伸出纤细冰凉的手去摸索。

眼前忽然出现青色胡茬,她一惊,原来月光轮变,此刻照亮她周身,而她也看清眼前男子的下巴。

萧倬狠狠握住她下一刻就要摸到他胸膛的手,声音冷冽狠厉。

“荞知星!”

她一惊,随即一双手狠狠掐住她脖颈。

“殿下,你旧疾复发,我……为你把脉!咳……咳咳……”

萧倬身上温度灼热,而在外面待了许久的她浑身冰凉,衬衣相抵,犹如水火相撞。

不会错的,他明明贪财好色,史册上就是那样写的。

半晌,萧倬松开她被捏红的脖颈,透着月光,她貌似看见他黑沉眼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见他面不改色,并未出声阻止,她心里生出些许嘲笑,面上却是急切的担忧,反手覆上他掌心,往上一点点游走。

停了几秒,另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抽出,用指尖搅着他腰间怀带,声音低而清晰。

“殿下脉象急促,可是需要我为殿下再察看伤势?”

只有荞知星知道,这只握着的手里藏着一截利刃,另一头则挂在衣袖内壁。

她或许打不过他,就算将他刺伤,也走不出这营帐,可若是堂堂将军与人厮混,死于被褥缠绵之时,恐怕只有明日才能叫人得知了。

没错,这一日的荞知星,是想先解眼前之患,杀人灭口,一走了之的。

她想到还要走如此漫长的路,还是已经过去一千五百年的历史,就恹恹不振。

怎么当初看见一点祖先神根被毁的渊源就一下满心大义,冲动地穿越了呢。

所以她只要尽快将反派都杀掉,就能快些回去,和族人幸福美满地过成人礼。

“啪!”

在衣襟将要被解开之际,萧倬一指点在她脉穴上,她又和那日在大殿上一样,动弹不得。

“你的好意,孤心领了,只是伤势严峻,恐怕吓到知星姑娘,大有不妥。”

这一次,他没有称她“大夫”,而是戏谑地唤她“姑娘”。

一夜都跪在榻上的荞知星,因穴位被点面无波澜,殊不知她嘴里牙龈都要被磨出血来。

第二日晨时,她被解开动穴,软绵绵地摊在榻上,被前来寻找的大娘瞧见,看着她身下被褥,惊呼出声。

“哎呀!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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