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永生侍者

天阙皇城,水穷殿内,君臣对饮,气氛一片融洽。

杨千铮自饮了一杯,看着眼前几人,笑容和煦道:“我听说你们几个这几日一直在雲海楼喝茶,有些什么趣事,说来让我听听?”

众人却低头不语,良久,方湛儒就要起身,杨千铮抬手一按,满脸不悦道:“这里可不是朝堂,你们别来虚头巴脑那一套,尽浪费时间,我都嫌累。”

此言一出,在座几人都是脸上忍不住露出会心笑意,彼此对望一眼,然后一脸打趣望着方湛儒。

方湛儒这才醒悟,原来这几只狼狈早已串通一气,就等自己主动先言。不由气得胡子一竖,怒道:“好你个连句,又是你暗中使坏,是也不是!”

连句爽朗一笑,连忙赔罪,道:“大司空莫要乱讲,陛下可还在。”

杨千铮哈哈一笑,连连指着连句,道:“太尉,那就你来说罢!”

连句双手行礼,笑道:“这几日闲坐于天阙各处茶馆、酒肆、戏院,的确见过了许多人,陛下是想听关于谁家的消息?”

杨千铮一愣,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摩挲着眉毛,道:“北边的?”

连句似乎早有预料,微微颔首,思索了片刻,才无奈笑道:“陛下,赤律多轮此次,将她唯一的女儿送到了天阙。”

杨千铮动作一顿,然后扭头望向连句,再逐一与杨玉、方湛儒、任鸿箫、杜延修一一对视,从他们眼中都得到了确切回复后,才展颜一笑,长叹一声:“北地猛虎,如此魄力,我自叹不如,原本以为只会有几位幽云王族能来天阙便不错了。”

言罢举杯大饮,又随口问道:“那随行使臣与护卫军团是谁?”

连句眼神古怪,顿了顿,答道:“仅一人。”

杨千铮一皱眉,缓缓扭头,道:“一人?”

连句低头应是,然后瞥向杨玉,此时杨玉正手持一卷兵书正自看得入神,还是一旁的任鸿箫一声咳嗽将他唤醒,他抬头才发现众人此时都看着他,这才缓缓道:“据幽云的密探回报,此次随幽云公主南下天阙的,确只有一人,进入白禹国境后并无军团护送,幽云公主是乔装随一支商队南下。”

方湛儒却是皱眉道:“那支商队是幽云豪族李氏嫡系,但似乎没有见到幽云公主有侍卫随行,她昨日在天阙逛了一整天,连仆人都没有,这有些不合常理。”

任鸿箫与杜延修皆是当世大儒,对武道修行一事却了解不多,于是望向杨玉,杨玉点了点头,道:“并非没有,只是不愿现身,即便是我,也只能隐约猜测他的存在。”

杨玉之武道修为,众人却是知晓的,连他都不能确定的人,只有一个解释:比他只强不弱。

杨玉又道:“此人名字,诸位想必应该不陌生,夏侯元让。”

方湛儒一惊,道:“夏侯元让?夏侯氏,难道是……”

连句接过话头,神色略显凝重,点头道:“南司马,北夏侯。正是幽云豪阀夏侯氏世子,夏侯元让。”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任鸿箫忽然道:“夏侯氏与司马氏乃是世仇,两族都拥有先祖觉醒这一神技,未曾想过此代的夏侯家,觉醒的竟是夏侯元让,而且据典籍记载,夏侯氏的先祖灵魂血脉之强,恐怕不在帝国鎏金世家之下,上一代的夏侯孟德,就是最好的警醒。”

杜延修点头,捋了捋长须,问杨玉道:“夏侯孟德当年乃世人景仰的东域四神将之一,其数次于幽云危难中挽狂澜于既倒,连我这个毫不懂行军打仗之人都对他十分敬服,不知这夏侯元让又是何等人物?”

杨玉缓道:“夏侯元让极为神秘,我对他亦是知之甚少,仅了解他乃先天觉醒,自出身时起便背生元让二字,后销声匿迹十年有余,再次出现时却放弃世子之位,成为幽云公主的永生护道侍者。”

“永生...护道侍者?那是什么意思?”杜延修一愣,问道。

杨玉思忖了一会儿,道:“此事极其隐秘,细节之处我亦是知之甚少,但我当年曾和左相大人游历幽云,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一些关于此的秘密;只知道在幽云王庭的皇族血裔中,有一种极为残酷的献祭之法,献祭之人将自己的肉体与灵魂都完全交给侍主支配,终其一生为侍主护道,这种秘法据说只有在幽云圣地千神山通过了神灵试炼才能得到传承。”

听杨玉说完话,场间众人都是呼吸一滞,面面相觑,杜延修更是咽了口唾沫,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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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显然对这种“邪术”闻所未闻,当即怒骂道:“北方蛮子果然是不可理喻!”

杨千铮却是哈哈大笑道:“其实不然,永生护道侍者与侍主看起来像是主仆关系,但若是双方都心无杂念、赤诚相待,且又修为高深的话,对双方的裨益之处远大于你们的想象,说简单一点,就是相生相长;幽云王庭曾有过好几位永生护道侍者,最有名的那一位你们应该都不陌生。”

杨玉点点头,接话道:“白业。”

任鸿箫和方湛儒都是一脸震惊,“白业?”

杨玉颔首道:“白业就是赤律多轮的永生护道侍者。”

众人沉默,杜延修叹道:“难怪赤律多轮对白业信任如斯,白业此人,才最可怕啊。”

“如此说来,夏侯氏此代家主该吐血而亡了。”方湛儒笑道。

连句应道:“夏侯元让要放弃世子之位进入千神山时,他的父亲带着家族数位长老,亲自面见赤律多轮,要求赤律多轮拒绝夏侯元让的请求,赤律多轮与夏侯元让畅谈一夜,后同意了夏侯元让的要求,为此夏侯氏一众族老气得在王帐前绝食静坐,扬言要以死明志,此事闹了足有半旬之久,可见夏侯元让此人实乃夏侯氏最为看重的继承人。”

杨千铮举起酒杯,一边夹着菜一边道:“幽云的王庭金帐,实是北地一大秘境,要成为永生侍者,就必须与家族划清界限,再入秘境经受肉体与灵魂的洗礼。从此只属于王庭金帐,且忠于自己的誓言。众所周知,幽云名将秦淮便是出自王庭金帐,曾任金帐大统领,刀法可排东域前五,王庭金帐最为世人所知的,便是刀法传承,不知夏侯元让修行的是何种武技与心法?”

众人看向杨玉,杨玉摇摇头,缓道:“不得而知,恐怕只有待他现身之日,才能知晓了。”

杨千铮忽然站起身,笑意浓厚,举杯示意道:“先把酒喝完,天阙已多年不曾有如此盛况了,听你们说这些有趣的人物,连我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出宫去看看了。”

任鸿箫淡然一笑,感叹道:“陛下若是老,那老朽岂不是该入土为安了?”

杨千铮一声长笑,忙道:“任老,我可还要倚仗你为国分忧,此话万万说不得。连卿,其他几家也都到了吗?”

连句点头,郑重道:“靖王、云王所属军团都已到,越王所属还要等几天。”

靖王计平南,云王司马平洲,越王烈焚城,监察帝国西南、东北、东南三大地域的白禹三大诸侯势力,即将再一次齐聚白禹帝都。

在场众人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连句用“靖王、云王、越王”这样的称呼了。

杨千铮欣然点头,道:“据说修罗岛此次派出的是风林火山?”

连句从袖中拿出几分密报,呈给杨千铮道:“陛下请看。”

杨千铮接过,一份份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道:“还好那几个老家伙没来,不过这上面的名单里,似乎都是各家的年轻一代?”

连句点头道:“陛下,天机阁不久前就有预言:星辉闪耀之时将至。微臣以为指的便是这些帝国后起之秀,此乃白禹之福,便如同当年‘白禹四杰’般惊才绝艳,帝国欣欣向荣,定会繁盛千年。”

杨千铮畅然大笑,又饮了一口酒,心情似乎极好。

任鸿箫和杜延修对视一眼,起身举起酒杯,行礼道:“陛下英明神武,白禹万古长青!”

方湛儒则是撇撇嘴,一脸鄙视道:“马屁精。”

杨千铮指着三人,笑道:“都少说废话,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这时连句忽然道:“陛下,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千铮望着他,道:“你都这么说了,还想憋着?”

连句低头应是,道:“冷雾山庄,还没有消息。”

杨千铮唔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兰浪本就是避世之人,信送到即可,来与不来都无关大局,但礼数还是要讲的。”

连句则道:“这些年冷雾山庄入世之人渐多,当然也还是不过两手之数,与此代庄主兰不言有很大关系,不知冷雾山庄所图为何。”

杨千铮摆摆手,道:“冷雾山庄地位超然,不仅在白禹,整个东域都声望极高,就是因为其不参与世俗争斗,即便兰不言多派了些弟子入世修行,也算不了什么。”

方湛儒看着正翻阅军报的杨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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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亲王与兰浪不是私交甚好吗?能否出言一二,请兰浪来天阙叙叙旧,又能为帝国声望锦上添花,一举两得嘛。”

杨玉眼皮也没抬一下,道:“兰浪不会来,我也不想请他。”

方湛儒老脸一红,差点没被噎死。

杨千铮笑道:“无妨,顺其自然。”

连句忽然想起一事,小声道:“陛下,还有一件大事,定西公主...”

杨千铮一愣,问道:“定西?定西又揍了哪家的公子少爷了?”

众人也是一愣,旋即哄堂大笑,杨千铮这两年可是没少听人告定西公主的御状,但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些孩子家的打打闹闹,而且皇帝陛下心里没准有多美呢,自己的孙女能在天阙闯出赫赫威名,那也是很可以的嘛。

方湛儒解释道:“确是揍了,揍的还正好是连大人家的公子。”

杨千铮哈哈大笑,老怀大慰,指着连句说:“吾家猛女,君可服?”

连句老脸一红,咳嗽几声,点头道:“服服服!陛下,臣指的是...定西公主的婚约一事...”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又将目光移向了杨玉,只见杨玉只是低头看着密报,如未听见一般。

杨千铮眉毛一扬,噢了一声,瞟了一眼杨玉,坐直身体,道:“这...定西的婚约,也到吉日了?”

连句心说您想必比谁都清楚吧?却也老实答道:“陛下,就快到日子了。”

杨千铮嗯了一声,缓缓点着头,似是自言自语道:“到日子了,定西要嫁人了啊。二十年春秋,如白驹过隙,她都长这么大了。”

众人都听出了杨千铮话语中那一丝不舍,在座的都知道定西公主一直是陛下的掌上明珠,祖孙二人经常在皇城里散步、聊天、下棋,定西公主小时候也很喜欢缠着杨千铮玩耍,杨千铮甚至为她亲自下水捉过鱼。

杨千铮回过神,望向杨玉,问道:“玉卿,此事可在准备了?”

杨玉点头答道:“回陛下,已准备妥当。”

杨千铮颔首道:“此事不比天阙校武小,切记不可出了岔子。”言罢又朝着连句道,“连句,此事你也要多费心,事关我白禹皇族声誉,须万分细致,否则你就提头来见吧。”

连句看了一眼杨玉,腹诽道:这又不是我嫁女儿。

便有些委屈道:“陛下,臣可没那么大本事啊。”

杨千铮气笑道:“若不是你提起,朕都忘了定西要嫁人了!”

连句连忙低头应是,众人又是一阵调笑。

连句被这几个老东西挤兑得恼火了,便目光不善盯着方湛儒和任鸿箫,笑道:“陛下,犬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方大人、任大人家可是有几位千金美名在外,臣下也是早有耳闻,不如陛下也替犬子物色一二,将此事定了吧?”

杨千铮奇道:“喔?此等美事,朕何乐而不为?方卿任卿,意下如何?”

方湛儒和任鸿箫一听,慌忙跳起来,异口同声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连句怒道:“二位大人可是嫌弃我连家?还是觉得犬子配不上贵府千金?”

杨千铮亦是疑惑道:“为何不可?”

方湛儒和任鸿箫语塞,对视一眼,总不能直言连句那奇葩儿子连瑾瑜是个脑子点儿拎不清的主吧?二人只能违心道:“不不不,是怕配不上连大人家的公子。”

方湛儒一想到若是自家那女儿方梓莘嫁给了连瑾瑜会是什么场景便背后冒冷汗,忙又向杨千铮道:“陛下,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比较好。”

杨千铮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唔,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选择也好,今时不同往日了,古人那一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向来也不太推崇。”

言罢,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杨玉,略带歉意道:“定西的婚约,是朕没有问过你就决定的,希望你不要介怀。”

杨玉摇头道:“陛下钦定,是定西的福气。”

杨千铮叹道:“偶尔想起,竟有些后悔,让定西远嫁旷雪,朕心难安。但愿她不会为此心有芥蒂,跟朕置气。”

杨玉道:“陛下请放心,定西是识大体的孩子。”

杨千铮点了点头,似是有些乏了,便摆了摆手,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累了。”

众人便齐齐起身,行礼告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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