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爷来咬耳朵,张克怒目而视,毛思聪知瞒不过,跪下哭喊道:“大人饶命,小人不会做画,更不晓得这画上是何物。县长饶我一命吧,爹爹已经身患重病,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偷偷带了爹爹的画出来卖,还骗了唐公子几十两银子。我没有本事,我罪有应得,我真的不想爹爹死去。”哭声响彻公堂。唐乾焱在一旁道:“县长大人,若他言语属实,是为了他父亲的医药费用而行差踏错,小人愿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且这画也确实是他‘祖上’的,小人同意撤销诉讼。大人请念在毛公子初犯,绕过他吧。”张克道:“带我们去找你爹。”毛思聪叩谢。
毛思聪行在前面,领着张克等人来到一间小茅屋前道:“大人,这便是小人的家了。我父亲患了重病卧床,希望大人能委婉道明来意,莫再让他为我这不孝儿子生气。大人恩德小人来世再报。”关力掏出一个小药瓶道:“这是关某一友人所赠,或许可知你爹伤病。”张克问道:“二哥,这是什么呀?”
那日在林中与裴问虎不打不相识,在裴问虎所赠的衣物里有这个小药瓶,和一个小字条:此乃百灵丹,可医治关兄内伤。
关力道:“此乃百灵丹,应可治内伤。”张克向毛思聪道:“你爹有内伤么?”毛思聪摇摇头。范风行道:“能否借我一看?”关力将药瓶递给范风行。只见范风行于眉心前并起二指,白发飘然,银芒幻化成了针一般大小,剑之白毫放射于指尖。范风行用剑意小心翼翼地探入瓶中,他能明显感觉到银芒剑对这颗丹药的反应,若不是他强行克制着银芒剑,或许这颗丹药会被银芒剑吸收殆尽。范风行心中震撼,这确实是传说级别的圣药百灵丸,灵丸其实范风行也有一些,先前用来驱散马元芳所中的摄魂术的药散不过也是稍强于十灵丸的药剂。
张克睁着炯炯的虎目来问道:“怎么样?”范风行清了清嗓子道:“这确实是百灵丸,非常的珍贵,我想只要病人尚有气息,应该可以药到病除。”言毕,范风行把药交到毛思聪手上。
“儿啊……是你吗……爹感觉十分疲乏……快来见最后一面。”
众人进屋,床上躺着一个枯槁的老人。毛延寿到了弥留之际,从他干瘪的身体里发出的呜咽呻吟,其哀如温室之花遇上自然的残酷变幻,凋谢无声。谁能想到,这将死之人不久前还是宫廷的第一画师。有诗曰:丹青马如龙,不知老将至。古来盛名过,坎壈缠其身。
“爹……是我!”毛思聪扑跪下来,“爹,我给你求了药,你快服下,马上就会痊愈了。”毛延寿别过头,液体从瞎眼淌出,吃力地不让颤巍巍的手落下,毛思聪往前蹭了蹭,把丹药抵在父亲的裂唇前。毛延寿双唇紧闭,摸到孩子的泪,突然张开嘴,像嚼蚕豆一样把药含在嘴中,久久不咽。慢慢的,毛延寿停止了呼吸。毛思聪恸哭,范风行陷入了沉思。
“儿啊,你压得爹爹快喘不过气了。”“爹……”毛思聪欣喜若狂:“爹你没死,你没死。”毛思聪像大孩子一样怀抱着他的父亲。毛延寿喘着气道:“怎么这么多人?”“爹你能看见了?”“啊……我又能看见了。”毛延寿向光亮处看去,见着站在光里的这些人。
服下百灵丸之后,毛延寿的病痛已经无碍,他向众来人叹道:“谁又知道我毛延寿一生是如此痴迷于画。以为做了皇家画师便是人生之理想巅峰,可到头来才明白这其实是艺术的终结。试问?谁能看清这世界。”
范风行道:“这位老先生的病症不太像一般的情况。”关力道:“这话怎么说?”“关兄是否还记得空空谷?在关兄去后,谷中的灵兽都性情大变,有演变成狂暴的迹象,凡人若接触了这些携带病毒的动物则会诱发各种症状。从毛老先生重病时的模样,那殷红的双目正是这种症状的表现。”
“是这样啊……”关力脑海中似乎也浮现出自己血目通红时暴走的模样。
“现在已经没事了,”范风行来向毛思聪问道:“你知道你爹什么时候突发疾病的吗?”
毛思聪擦了擦脸道:“对了,是那天夜里,一整晚都热的不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声响,我起身往外边一瞅,看见一个两眼放红光的生物。当时我给吓晕了。第二天醒来,发现院子里躺着一只半死不活的野猪。我用棒槌给它敲死了,我和爹爹吃了半个月野猪肉。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病。”
范风行道:“先前看你哭过,以为你双目的血丝是哭泣所致,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那怎么办?”
“无妨,我也有药剂可治。”
范风行用灵丸的药剂为毛思聪也消去了病毒。毛延寿翻下床磕头道:“恩人啊,救命恩人……”关力来搀扶,“快快请起。”张克大笑一声:“如此此事便了了吧。那个谁……刚才那个家伙呢?”李师爷道:“县长,他好像没跟过来。”
“那就这样吧!”
“县长且慢,”范风行来问毛延寿:“先生为何会画红灵兽炎戍的画像?”毛延寿道:“此画由来已久。是造了变故,辗转变卖家当时才整理出来的。画上生物出自《山海经》,书为翰林院一友人所赠送。书上记录着一个叫山海关的地方,所谓的‘炎戍’想必就是那里的奇珍罢,我当时也是凭着描述和想象才做成此画。”
关力和范风行相视一眼,关力问道:“先生,这山海关是在何处?”“众位随我来,”在毛思聪的搀扶下,毛延寿引众人去到藏书角落,见他猫下腰拾起一本黄皮古籍道:“半月前与那画一同被我翻出来,本还想再多画一些。这里面应该有记载山海关的线索。”关力接书抱拳道:“某不知如何感谢毛先生。”毛延寿惭愧地摇摇头:“不必言谢。毛某人实在惭愧。”
就此辞了毛延寿,范风行道:“我等这就去那山海关,刘大哥可能在那也说不定。”张克听了也要去,关力不肯。范风行思索道:“我有主意。”张克来问:“什么主意?”也不知范风行说了什么主意,众人又回来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