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东方婵把萧慎行拽出了刃阁,边走边训,乐贤站在小楼门口无奈笑了。
这姑娘谨慎之心太强,反而那个少年,倒是容易接近。
“少庄主,那个小鬼修的是道家功法,武道境界不低于你。”
看守刃阁的白胡子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站在乐贤身后仿佛鬼魅一样。
“我知道他是谁了,护国真人的弟子,自然练得是道家功法了。”
叫做乐贤的年轻人,就是远归山庄的少庄主范知己了,
乐贤这名字倒也不是随口起的,这是他的表字。
而这个白胡子老头,一眼能看透萧慎行的功法和境界,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快要油尽灯枯的普通老人。
萧慎行还不知自己有看到对方气运福祸的本事,竟然也能看走了眼。
“清玄子闭关十六年,教出的徒弟可不怎么样。”
范知己闻言,摇头轻笑,却并未接话。
这位白老,一生都在跟护国真人做比较,
可就算他心有不甘,成为大宗师的,也只有清玄子。
今日短暂接触到了萧慎行,这位清玄子唯一的弟子,
抛开他的身份不谈,就是一个无忧无虑,单纯天真的少年。
自由随心,又何尝不是实力和自信的表现?
或许只有清玄子那样的师父才能教出这样的弟子,
又或许白老便是少了这种心性,才迟迟不能突破那一层桎皓。
就在萧慎行放弃偷偷寻找银光秘铁,一心等待比武大会开启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小渔村,清玄子一身普通道士的打扮,来到了在江边补船的一个老人跟前。
“老丈,请问此处可有一个叫做韩玉山的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老人声音沙哑,手中的活不停。
他头发几乎全白了,身上的衣服跟他正在修补的船一样,
补丁摞着补丁。
清玄子呵呵笑着,看着不远处的小渔村里冒出的烟火气,轻声询问,
“那你说,我要找的人,他会不会有后人留在村里?”
这句话说完,只见一柄木锤呼啸而来,
仿佛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朝着清玄子的头脸砸来。
清玄子动也未动,只将宽大的袖子一甩,木锤便被击飞出去,
而此时,一块阴影自头顶落下,
清玄子脚下连点,两步之后人已退向一侧数米,老人修理的那艘木船从天而降,摔在泥水石滩之上,
顿时七零八落
若世人知晓有人竟敢对大宗师出手,定然会惊掉下巴,
可这老者没有丝毫惧意,他明知自己不敌,也拼尽全力,
将自己也当做了那艘木船,带着决绝之意,狠狠朝清玄子撞去
“阿爷,次饭啦”
一声稚嫩的呐喊,仿佛是按停的开关,
老人跟清玄子双双止住了动作。
这时,从不远处的小渔村里面,跑出来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娃,
只穿个旧到褪了色的肚兜,赤着脚丫,光着屁股,顶着一根细细的冲天小辫,皮肤晒的黑黝黝的。
“阿爷,次饭哟”
“好,去叫你阿奶多煮些饭,家里来客人咯”
老人遥遥喊了声,挥手让小孙子回去,
那小家伙倒也听得懂,转身撒腿往家跑,边跑还边喊着爷爷交代的话。
老人见小孙子回去了,叹息着看着满地的残骸,
慢慢跪了下去:“无相阁韩玉山,参见真人。”
“起来吧,想不到,你都有孙子了。”
“您已经来了,若不嫌弃,就到家里去吃顿饭吧”
普通的小渔村里,都是普通人。
这里除了扮成老渔民的韩玉山,再没人认识这位跺跺脚,大夏就震三震的护国真人,
饭菜很简单,粗糙的沥米饭,几条蒸鱼干,
因为来了客人,还特意摊了几个鸡蛋。
家里的女人不敢上桌,躲在灶房里,围着剩下的一点食物,小声的说着话。
韩玉山的儿子很瘦弱,虽是坐在了桌边,也拘谨的不敢夹菜,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说饱了,下了桌。
只有还不知事的小孙子盯着盘里的鸡蛋,馋的口水滴湿了身前的肚兜,
让清玄子想起了萧慎行小的时候。
他伸手把小娃娃抱到膝上,夹了金灿灿的鸡蛋喂给他,
韩玉山在一旁看着,抬手喝干了碗里的一点浑浊的酒液。
“你就一个儿子?”
“两个,”酒坛里没酒了,韩玉山可惜的砸吧了一下嘴:“还有一个,八岁时候病死了。”
“你这一身功夫,竟然没有传给儿子。”
韩玉山摇头:“我只想他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外面的诱惑太多,我儿子受不住。”
清玄子沉默的摸着怀中小娃娃的头顶:“也是难为你了,带着家人老小,躲到这种地方来。”
“真人,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已经不需要无相阁了。”
韩玉山搓着粗糙的手:“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明白”
轻轻一甩,手心里便出现一只小小的银镯,
清玄子给怀中的孩子套上,
“这是我养大的那个孩子,小时候戴过的,给孩子当个见面礼。”
小镯子是清玄子找人做的,上面没有皇族的刻纹,因此可以随便送人。
“这不成,他哪有那么大福气?”
韩玉山急忙拒绝,就要伸手去把孩子手上的小镯子拿下来。
清玄子拦了他:“福气,这孩子有。”
韩玉山盯着那只手镯愣愣出神:“魏子忠前两年也派人到处寻我,可我想过过安生日子,诈死蒙骗了他。真人,您闭关十六年,有许多人都变了。”
“人生不过一杯茶,自在逍遥度岁华。”清玄子低头把玩着孩子的小手,肉肉的,脏兮兮的,却让人怎么都捏不够。
“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魏子忠的选择于他而言也是对的。孩子们总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想法,往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清玄子把孩子放下,拍拍他的小屁股,看着小娃跑出去玩,
站起身来打量着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家,
“今日相见,我已经明白了你的选择,你好好的过日子吧,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
“真人,您准备回京了吗?”韩玉山也跟着站起来,双手捏拳,有些紧张。
清玄子摇了摇头:“你说的对,十六年可以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幼童长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
自然其他的人和事,也会有变化。
你把无相令交给我,我想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京城却是不急着去。”
“爹,他是谁?”
清玄子走后,韩玉山的儿子从隔壁屋里走出来,站在一旁小心询问。
韩玉山看着门外空荡荡的土路,脸上的褶子又深了几分。
“他是他是咱们家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