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萧慎行也十分好奇。
屠寅静静看着他，迟迟不肯开口。
“嗯？”萧慎行挑起眉头，眼睛微微一瞪，便有些圆，
屠寅看着这双纯净的双眼，在其中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找不到十五年前的模样。
“殿下”
“什么？”萧慎行瞪着眼睛等他下文。
“我的那个包袱，能帮我拿过来吗？”
“哦”萧慎行左右瞧瞧，在床脚把屠寅一直带着的四四方方的包袱拿了过来。
屠寅慢慢解开外面的布，露出一个木箱。
“这里面，是下邳郡冯家的罪证。”
屠寅打开木箱，拿出一摞新旧不一的账本：“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但足矣让冯家覆灭。”
“冯家？郡守冯鄂？”
屠寅点头：“不止是他，还有他父亲，前吏部侍郎冯文赋。”
“你爹的案子，跟冯鄂他爹有关？”
“他脱不了干系。”
“你说那个禁军中郎将是个替罪羊，那你是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
“我没有确实的把握，但这几年我一直在帮冯鄂做事，冯家跟京中，常有书信往来。”
“信是写给谁的？”
屠寅看着萧慎行，手指无意识的搓着：“殿下，此事到今日，已经不再是翻旧案那么简单了，我改主意了。”
“嗯？”萧慎行不明白：“你改什么主意了？”
每每萧慎行疑惑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瞪圆了眼睛，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仿佛一面琉璃镜子，
把整个世间都映照在其中
“您不该卷入其中，所以这件事，我自己查下去。只希望殿下，能将这些东西交给皇上。”
说完这句话，屠寅露出一个笑容，是一个做出了决定后，解脱的笑容。
当日在赌坊，第一眼看到萧慎行的时候，屠寅就想起了当年同样是这般年纪的弟弟。
所以那晚，他第一次对入赌场的人说出那句：回家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后面知道了萧慎行的身份，对于屠寅来说，他就成了一个希望。
寅，那是家人被屠尽的时辰，他将自己取名屠寅，便要时时刻刻记着记着，提醒着，
但这么多年，萧慎行是他遇到的最大的机会，
取得萧慎行的信任，跟在他身边重回京城，甚至可以直接接触到那些曾经他想方设法也碰不到的上层，
可现在，屠寅真的改主意了。
通过从冯鄂那里得到的点点滴滴消息，屠寅知道，许多当年牵涉其中的人，
如今在各皇子长成，开始分领政务后，已经被划分成了几派，成了不同派系之人。
要重查当年的案子，必定会牵动各王爷和皇子的利益，
其实在昨日萧慎行背着他走了一路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这个跟他弟弟有着一样纯净眼睛的小皇子，不该卷入京城那一滩污泥之中
萧慎行低头翻看箱子里的账本，
有的能看懂，是赌坊给官府的账目，有的则写的云里雾里。
但其中有一本厚的，却让萧慎行很是有些惊讶，
因为那上面，记录了屠寅帮冯鄂和郡丞他们做的私密事，
在什么时间，因为什么事，杀了什么人，谁动的手，
冯鄂说过什么话，暗自送了什么东西等等等等，事无巨细
这些东西交到皇帝老爹的手里，冯鄂一定就完蛋了，
如果再证实了这里写的，冯鄂联络的那些人和信笺中的话，那冯家也一定是要完了。
可这一切不止如此，屠寅作为参与者，难道就能逃得了干系？
“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送进去了吗？”
屠寅回问：“殿下觉得，我做的这些事，该不该杀？”
“该杀。”萧慎行认真的点点头。
“呵呵，”屠寅笑了：“既然如此，把自己也送进去又有什么关系，我要求个公道，自然也要给那些被我害过的人一个公道。”
萧慎行合上账本册子，挠了挠头：“为了制恶而作恶，我不明白这样真的对，真的值得么？”
“我也不明白”屠寅摇头。
“好吧，这些东西你交给我好了，但我老爹会不会重审案子，会不会只抓了你伏法，我都不能保证。”
“我早已做好准备了。”屠寅神色坦然：“多谢殿下。”
其实，当年这案子在许巍那里停止，也未尝不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屠寅并不抱太大希望，
让萧慎行送去，结果可能会被重视，继而重审，
也可能会因此，被皇上厌恶，被千刀万剐。
不管结果如何，屠寅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萧慎行将账本重新装进箱子里，又用布包好，拍了拍：“那屠大哥你便留在这里养伤吧，明日我跟东方姐姐先坐船到江海郡去，这个东西，我会帮你带去京城的。”
屠寅挣扎着跪起来，给萧慎行磕了个头：“殿下可有事情，要吩咐屠寅去做？无论何事，万死不辞。”
“不用了，你好好养养伤，只希望有朝一日，朝廷要抓你，你能勇敢站出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而不是躲起来。”
萧慎行抿抿嘴：“就这样吧。”
说完，他拿着屠寅的那个包袱，推门出去了。
屠寅看着紧闭的房门许久，才捂着受伤的胸口慢慢躺回床上，
缓缓出了一口长气：“就这样吧”
东方婵在房门外等了许久，终于见萧慎行出来了，
她惊讶的盯着萧慎行拎着的包袱，四四方方，正是屠寅的。
“东方姐姐，我已经跟屠大哥说好了，他留在这里养伤，咱们两个走。”
东方婵点点头：“殿下，他到底让你做什么事？你可要小心被他利用了。”
“也没什么，就是把一些东西，带给我爹。”
“带给你皇上？”东方婵闻言不再劝了，皇上英明神武，就算屠寅有什么算计也定能知晓，
她怕的只是萧慎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蒙骗做了什么事。
“这个城好大，好热闹，姐姐，咱们今天在这里玩一天，明日再坐船去吧？”
见萧慎行满脸期待，东方婵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将东西送回房间内藏好，便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