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秦忙顺着柳臻提示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丁四。
丁四正坐在院前的巷子里编竹篮,听见孩子们的声音,他似乎是好奇地抬头看了这边一眼。他装得很好,眼里只有好奇而没有透露任何一丝异常。
若不是之前听见了他和其他人的对话,萧秦觉得自己绝对发现不了任何异常。他快走了几步,来到柳臻的身侧,挡住了丁四的视线。
看见这一群女孩子身后只跟了一个半大少年,丁四面无表情地低头,然后轻蔑地笑了,片刻即收。
把这一群人一网打尽,可是能大赚一笔呢。
等到柳臻带着学子们都走过去之后,丁四继续编着竹篮,偶有路过的邻居,他笑着和人寒暄两句,就像在巷子里住了很久一样。
实际上他确实在这条巷子里住了很久了,在现在的这么多人中,他算是最先住过来的了。跟他一起住进来的人,不是离开了,就是晋升了,还有的……
丁四无声笑了下,他亲眼看见一些人被捉住,被供出来,甚至被斩首,可是他从来没有落入过险境。因为他的胆大心细,他很谨慎,从来不会留下一丝隐患。他轻视官府的能力,但是从不放松自己。
偶尔他也会放纵一些,最疯狂一次,他站在衙门外看自己的同伙被审讯。但那种时候很少,因为他始终记得一句话:法网恢恢会疏而不漏。
虽然他没晋升,但是他安全呀。
他有信心,只要一直龟缩在这里,他永远不用担心官府的人从周遭打听到一丝他不好的事。
他的小院里住的人,不说是附近有口皆碑的好人,也有个忠厚老实的名声。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们。
小院地势不错,天子脚下的好地界儿,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在这儿住上一天。
只要他继续在这里住上十年,为组织再做十年的事,这座小院就能真正属于他,到时他回到家乡将妻儿接过来,一家子就能……
“四儿啊,今天咱们去林子里看看陷阱里有没有捕到野猪。”王老五从院门里出来,看见隔壁的邻居正好也出来,他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继续对丁四说,“前几天我在林子里看见野猪留下来的踪迹了,今天晚上咱们去瞧瞧。如果没有猎到野猪,咱们再猎些其他的。”
在外人面前,王老五是他们中间的大哥,深受弟弟们的尊敬。
邻人听王老五说要去打猎,忙笑着插话:“最近我儿读书辛苦,若是你们猎到什么小的野物,给我留一点,我拿回去给儿子补补身体。”
“成。”王老五爽朗地应下了,“祝老哥你放心,我们猎到猎物,能拿回来的一定让你先挑。”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时常出城去打猎,当然,只是个假的维持生计的手段罢了。但是为了让人相信,他们确实会去打猎,只是不那么上心,主要的是找个借口出城去。偶尔会带几只野鸡野兔子回来送给邻人,只说是大的猎物已经卖给酒楼之类的了。
由此,邻人对王老五打猎的本事赞口不绝,并对他和丁樵是打猎为生的事信任不疑。
至于丁四几个,借口出去做工,实际是在城里转悠以寻找目标。
祝老哥眉开眼笑地说:“到时候一定不能不要钱呀,你们把东西猎到再带回来也不容易。”
“老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大侄子蟾宫折桂的时候老哥请我们兄弟去喝一杯沾沾喜气就行了。”王老五摆手让祝老哥别提钱。
祝老哥先是开心,旋即面上又是一愁:“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中。”
“老哥也别太愁了,大侄子今年才二十七,正是好时候呢。”王老五开解他,“再说了,他都已经中了举了,比之常人已是难得。有这样优秀的儿子,老哥该高兴才是。”
这一句话说得祝老哥笑逐颜开,三人又寒暄了两句,祝老哥说要去上工了,才散开。
王老五蹲身给丁四帮忙,丁四拒绝了:“刚才巾帼馆的人才路过,你跟上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动手的地方。”
“好。”王老五起身离开,丁四眼神闪了闪,说,“你说的事我会好好想想的。”
王老五一喜,连声道谢。
另一边的萧秦,他原本是想着能不能打探点什么的,但是当听见丁四和路过的人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既然周围的住户跟丁四那般熟悉,他再躲在附近偷听的话,必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在巷子里,丁四肯定也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便直接追柳臻去了。
“怎么样?”看见萧秦回来,柳臻轻声问了句。
“过路的人多,看着跟那家人挺熟的,我便离开了。”
萧秦跟她说完这句,便落后了一步,只像往常一样,守护在柳臻身后。只是今日的间隔小了一些而已,他能听见学子们的议论声,却只当没听见。
学子们还是在议论他是先生的未婚夫的事。
柳臻好笑地看他一眼,起了个头让学子们背《三字经》。
学子们要背书,自然没有心思说其他的了,萧秦默默吁了口气,他实在不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道别有用意的目光。
萧秦的脚步一顿,心里有了猜测,他留意倾听,果然那人的步子是随着他们而动的。
心里明白了,萧秦便不再去管了,那群人来盯着他们了,于柳臻而言也许是好事,正好她还担心那群人不敢对她动手呢。
原以为那人只是跟着看他们去了哪里,哪想到他回去的路上竟也跟在他身后。察觉到那人又跟了上来,萧秦摆手示意车夫不必管他,他自己领着跟踪的人绕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他进了荟英来,一呆就是大半日。
王老五受不住,中午不到就回了小院。
巾帼馆里,柳臻带着学子们上完健体课就开始跟她们讲花生婆的事了。怕她们随意说出去,她没说花生婆三个字,只以她认识的一位奶奶代称。
听完柳臻的叙事,阿二激动地说:“先生,那位奶奶后来找到她的小孙子了吗?”
柳臻摇头:“那位奶奶后来先生再也没见过了,但是天下之大,她的孙子当年那么小,她又如何才能找到她的小孙子呢?”
学子们早已猜到结果,亲耳听到还是唏嘘不已。
柳臻亦是叹气,天下之大,就是花生婆跑断腿都很难找到她的小孙子。尤其她小孙子被拐走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就算花生婆偶然遇见他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这个道理花生婆想来不是不懂,只是她在这个世间除了一个小孙子,再无别的亲戚,也许抓着一个念想东奔西走能让她好受一些。
散学的时候,柳臻特意等学子们都被她们的家人接走之后才跟着萧秦回去。
“今早咱们被跟踪了。”萧秦轻声耳语,“后来还跟着我去了荟英来。”
“当真?”柳臻诧异,“这些人倒真是兢兢业业,竟然连你也跟踪。难不成,他们还想将你也绑了去?”
柳臻话里打趣的意味太过明显,萧秦只当自己没听见,柳臻继续说道:“拐年轻女子和小孩子的目的很好理解,但是拐一个举人老爷是图什么?难道是给只有一个女儿的家里当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