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学生们或是懵懂或是深思的年轻脸庞,柳臻心中摇头。
不是对学生不满,是对同为先生的其他书院同仁感动惋惜。
过去也许有那么多可以成为更顶尖人才的学生因为他们而埋没了。
世人都说死读书,读死书,换成游历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本来带着学生出来游历是为了增长他们的见识,可如今看来,他们又能增长多少见识呢?
只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徒有空间转换,而心态几乎未变。
其他时候柳臻不确定,但是就在到达这个村子里的短短这几日,她很确定,除非是李季要求的时候,他们去了山上,其他时候基本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木屋里。
再说前面,从宅子里出发到阿晓家的村子的路上,那些学生也是坐在马车上,少有下来的时候。
这趟游历,这些学生唯一享受到的好处,大概是比前面的学生省力吧。
因为跟着她有马车坐,饿了能找客栈吃饭或者大家一起埋锅做饭。
而跟着徐奎院长或者其他先生,大约是风餐露宿的。
不过,也就这样了。
“莫要看着我,你们自行交流,声音大些,让其他人都能听到。”柳臻暗自叹气,态度软和了一些。
许是方才气势太凶,学生们竟然安静如鸡,一个个只有眼神交流,竟没有一个说话。
话音落下,底下学生渐渐有说话声传出来。
柳臻仔细听了一会,点了几个学生站起来将自己说的话重复一遍,待他们重复了,她又问他们可有别的想说的,待都说完了,才放人坐下。
“你们说的话我都仔细听了。”柳臻环视一圈,沉着冷静道,“我不知道没说话的人是真的没什么想说的,还是不好意思说。或者,你们想说的跟其他人大同小异。”
说完了,柳臻静了片刻,学生们跟她大眼瞪小眼,每一个人想要再说些什么,她只能继续说自己的。
“你们动手太少啦,所以我决定,咱们还要再这里留三日,这三日你们要自己去村子里做事。”
本来柳臻要交下去的安排不是这样的,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她不得不让学生从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开始做起。
这群学生脱离生活太久了,只会读书。
要重新走进老百姓中间才行,不然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你们可有意见?”
下面一片阒静,只闻花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柳臻:“你们若都没有意见,便散了去吧。提个醒,今日就赶紧去找村民寻一个好活计吧,你们人不少,村民有限,每一户村民家只能有……一个学生去找活计。”
这下学生们倒是有反应了,纷纷嘀嘀咕咕起来。
柳臻很是满意,转身离开。
至于没找到活计的学生会有什么惩罚,她刚才提到惩罚了吗?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书院培养一个学生到成才真的是一桩艰难的壮举啊。
柳臻打算这两日写一封信,此种情境必须要及早告知各个书院,提前做准备。
之前的学生性子或许已经养成,但是后面的学生要尽量培养他们各自的性子,不能形成定式。
“我好像看出柳臻搞什么名堂了。”朱平目露深思。
冷如心管理巾帼馆多年,中间的时候她就若有所思了,听见朱平这么说,她立即拖着人回屋详谈了。
实际上过去这一点柳臻也和她谈过,只是当时两人都没在意。
那时候,能将女学顺顺利利办起来,获得百姓认可都是难事,哪能想到其他?
就是想到了,也是先将女学办起来是要紧。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女学在很大程度上依旧不被世人接受,但是也被很多人承认了,就是朝廷里也有了女官,更细节的事必须要提前设想到了。
麦苗和小玉倒是没听懂什么,两人只是觉得学生们接下来可要受苦了。
她们是知道这批学生有多害羞的,有一般男学子对着她俩都能红成一朵杜鹃花,更何况对着别人了。
“其实该这样。”麦苗幸灾乐祸道,“他们太腼腆了,该当大方些才是。姑娘虽然不讨厌腼腆的性子,却说过性子腼腆容易吃亏。”
与其吃亏,不如泼辣一点,就算会挨人说,只要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不在意就是了。
小玉也担心,学生们都要去找村民领活计做了,那她呢?
“麦苗,你要去找……哦,你身上不适,先生应该不会让你做什么的。”她叹了声气,“那我呢?”
“你当然也不用啊。”麦苗理所当然道,“你要照顾姑娘的,你现在可是我家姑娘的丫头了。你好好伺候她,她会好好培养你的。”
小玉还要说话,麦苗直接道:“论亲疏远近,你我不比那些跟姑娘都没打过几个照面的人亲?”
“哦。”小玉心里美滋滋的。
“你……”麦苗歪头,“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一副不放心的样子,突然笑这么甜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小玉不好意思说,“这下你的李季哥哥肯定也要继续留下的,你可以和他多相处一些时日了。”
原先柳臻让二人自己商量哪一个跟着学生,哪一个继续保护柳臻一行人。
麦苗很担心李季选择学生,如今倒是可以晚些时候苦恼了。
“我苦恼再多又有什么用呢?”麦苗噘嘴,她搜寻一圈,只看见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声气,心里发苦道,“人家又不在乎。”
小玉看了远处朝这边望的墨竹一眼,意有所指:“是啊,人家又不在乎。”
这感情的是啊,可真是扰人哪,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小玉摇了摇头,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要如麦苗和墨竹一般泥足深陷。
这三个人,还是李季最舒服吧,没有喜欢的人,便不会因喜欢之人的一言一行而难过伤神。
有时候小玉觉得李季的某个行为不过是很正常的举动,麦苗都会过分解读,要么欢欣鼓舞,要么难过得好像晚饭不能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