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臻本就是逗她的，此时见她如此郑重地拒绝了，便笑着说：“我知道了。”
小玉见柳臻不仅不生气，还面带微笑地继续往前走着，不由追上她问：“先生不生气？”
“我为何生气？因为你拒绝了我的请求？”柳臻好笑道，“我既然提出了请求，也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小玉：“先生，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你野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这话从何说起？”柳臻面露不解，“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好，但是我与你并不相熟，你是从哪得的根据说我是个好人？”
小玉垂首不言，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说：“我不知道姑娘长大的地方是不是这样，但是我们这里，交好的人家跟对方家里要个下人是很正常的事。”她那日见过谷雨和麦苗，她们身上有一种与她不一样的气质，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却奇异的感觉到羡慕。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柳臻冲她眨了眨眼睛说：“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想要你，可以直接跟冷馆长说，她绝对不会拒绝我是吗？”
“先生？”小玉愣了一瞬，然后才发现柳臻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不禁笑着说，“我家小姐才不会这样呢。”
在冷如心最艰难的时候，她曾问过小玉要不要到别人家去，小玉拒绝了，此后冷如心再也没说过这种话，一直将小玉带在身边。
“我家小姐跟其他人不一样，除非我们自己张口，她才不会随便就将我们许给别人。”小玉骄傲地说，“虽然我们不是小姐的家人，但是小姐拿我们是当家人一般对待的。”
“哦？”柳臻不禁逗她，“那你可要月钱了？”
“先生又在作弄我了。”小玉笑着抱怨，但是后面她的话说得却很认真，“我说过不要月钱的，但是小姐不准，所以我就把月钱存着，等到什么时候小姐用得着了，我就给她。”
“乖小玉。”柳臻忍不住又摸了她的发顶一把，不是她癖好怪异，是手感太好了，让她总想摸一下。而且她比小玉高一个头还多点，实在是太顺手了，“你真是太可爱了。”
“先生……”小玉的脸又红了，她似嗔似怨地说，“先生总是摸我的头顶的话，我该长不高了。”
柳臻故意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下，笑着说：“你这样正好，娇小可爱。所说小鸟依人，大概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先生！”小玉恨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她无奈地说，“前面就是下丁班了。”
既已到了地方，柳臻也正了神色不再跟小玉嬉闹，她问小玉：“下丁班的学子你可能叫出来名字？若是有按照座位抄写的名册就更好了。”
小玉的神情有片刻的尴尬，旋即恢复了正常，她小声地说：“她们有的人在家里时没有取正经的名字，还有的人是因为在读书后会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总之最后她们都会重新取名的，所以……”所以她们基本上都不知道这些女孩子叫什么。
这些女孩子进来不过月余的时间，只会读几个字，先生更是只在上面教书没指望让她们回答问题，所以名字不名字的，根本不重要。反正人数不多，来齐了或者缺人了一目了然，用不着点名。
“她们报名的时候会将详细的信息告知馆里的，详细的都记在名册里，若是先生想看的话，可以找小姐要。”
“名册就不用了，待我跟她们相处两日，应该也能将这些弄清楚了。”柳臻面上没有一丝惊讶之情，“这种情况倒也正常，木兰院也是的，许多女孩子才进来的时候都是以二娘或二儿称呼着。”
只不过后来这种情况少了许多，因着正威书院和木兰院的原因，阜县读书氛围好了许多，老百姓逐渐意识到给女孩子取名的重要性，同时因为读书人多了，他们随便花点钱就能找人给自家孩子取个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
有人戏称这为“取学名”，也因此催生了专门给人取名字的行当，据说给某些家贫的读书人带来了不少进项。甚至有人为了能从一众取名人里脱颖而出而写了一本取名大全，只为上门的人能选一个合心意的。
“那不会有人选了重复的吗？”小玉惊奇地问，她还从没想过世间竟有专门给人取名字的行当呢。
“据说那人会在每个名字下写正字，写完一个正，这个名字就不给选了，怕有人偷用，他会当着顾主的面将其涂黑，只写张字条作存根。”柳臻见她好奇，给她细细讲道，“而且呀，取名的人会给想出的名字分等级，寓意越好的越贵，如果你不想别人选跟你一样的，你还可以直接买一个‘正’呢。”
去买名字的人确实可以要求取名的人只将这个名字卖给他一人，但据说价格上贵了不是一星半点。具体的柳臻也不了解，便没有深入说明。
小玉的眼睛转了好几圈，她想着她家小姐读书多学问深，定能想出很多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的，但是想到冷如心的性子，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惜我读书不多，不然也能小赚一笔呢。”
柳臻失笑，倒没想到小玉也是一个小财迷。转头一想，倒觉得她会这样也挺正常的，由上回的见闻，可见巾帼馆内里确实是缺钱的。小玉忠心耿耿，自是会愁其小姐所愁之事。毕竟她是将自己的月钱全存起来，想着什么时候能给冷馆长的人。
亭子里，芷兰早就看见了柳臻她们，待讲完了一段，她对下面的几个孩子说：“你们休息一会，待会继续讲课。”说完她就在孩子们的视线中走到了柳臻和小玉的身边。
“芷兰小姐。”小玉行了一礼，给她二人介绍彼此。
柳臻笑着率先问候：“芷兰先生。”
芷兰亦是微笑：“柳先生，幸会。馆长对柳先生大加赞赏，对日后柳先生的表现，芷兰拭目以待。”
柳臻觉得芷兰的话有些奇怪，但她不了解芷兰为人，见小玉神色如常，她便道：“我初来乍到，日后劳芷兰先生多提点了。”
芷兰：“柳先生太谦虚了，说不得日后还要柳先生提点我等呢。”
芷兰面上极为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尚算正常，只是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颇有些耐人寻味。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小玉哀叹一声，插话道：“芷兰小姐，我带柳先生去休憩的地方看看。”
芷兰目光一冷，有些不高兴，但是她不希望被柳臻发现，便含了些笑意说：“那我陪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跟柳先生说说下丁班的事。”
“这……”小玉犹豫不知该怎么委婉地拒绝芷兰，她偏头看亭子里在芷兰离去后稍微活动了一会就乖乖坐了回去的孩子们，小心道，“芷兰小姐，孩子们还在等你讲课呢。”
“我已经让她们先休息一会了……”芷兰顺着小玉的视线一看，尴尬之色浮上她白皙姣好的脸庞。往日她也没觉得这些孩子有多么乖巧，怎么今日如此有眼色？
学子们在等着自己，芷兰怎么也不能丢下她们，心里懊恼之余她还要扬着笑脸道歉：“真是对不住柳先生了，本来想和你聊聊的，哪里想到馆里的孩子太爱读书了，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