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臻“扑通”一声站起来,吓得在外间收拾的谷雨顾不得放下手里的抹布就跑了进来,她担心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怎么了?”
见一边倒着的矮脚凳,谷雨连忙去查看她的手脚:“可是受伤了?”
柳臻回了神,有些脸热地道:“就是不小心踢翻了小凳子,你别自己吓自己,我没事的。”
谷雨一边在心里暗怪自己没将矮脚凳放好,一边又不放心地盯着柳臻的脚看了两眼。
“真没事。”柳臻好笑道。
谷雨点点头,将矮脚凳搬了出去。
矮脚凳是柳臻自己专门放在美人榻边上的,方便她踩脚。
柳臻想说她还想踩着呢,想着谷雨担心自己的样子,到底是没说出口,大不了等谷雨出去后,她再拿回来就是了。
她心里想的很好,谷雨出去后她却懒得去拿了,只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呆呆地看着屋顶。
手下无意识地点着《踽踽相思路》上印着的几个字,她在心里兀自念叨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扬声唤谷雨。
“怎么了?”谷雨听见她的声音立即就进了来。
柳臻看到她的脸又犹豫了,眼神闪了闪道:“外面可还在下雨了?”
“下着呢。”谷雨有些担忧地说,“也不知道会不会发水。”
听她这样说,柳臻也有些担心:“当是不会的,魏涵的爹对这些一向上心,提早都是做了准备的。”
谷雨笑呵呵地点头:“也是,现在早就比从前好多了,自然不会轻易就发生那些事了。幸好现在才开始下雨,提早半个月下的话,地里的粮食该遭殃了。”
“好雨知时节呗,你别瞎操心了。”柳臻摆手让她径自去忙吧。
谷雨却不走,追问道:“姑娘叫我进来,定不是为了这些事吧?”
柳臻想要摇头,随即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谷雨是不是讨厌瞻白呀?”
“姑娘说的是萧少爷?”谷雨心下诧异,大力摇头道,“谷雨哪里敢讨要萧少爷呢,姑娘一定是误会了。”
“我怎么不觉得是误会。”柳臻挑眉道,“我感觉你总是在不经意间想疏远我们。”
“姑娘误会了,谷雨并没有……”谷雨说了一半,见柳臻神色认真,语气中不由多了几分慎重,“既然姑娘特意说了,那谷雨也不藏着掖着了。”
谷雨低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十分慎重道:“萧少爷人是不错的,但是他性子不是很好,太独了。当然谷雨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若是因为谷雨这样说萧少爷引得姑娘不满的话,谷雨也认了。萧少爷是不错的人,但是他也并不是多完美的人,谷雨承认世间确实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是……但是世间多的是更好的人,所以谷雨的意思是,萧少爷不错,但是还有更多更好的人姑娘还没来得及见过,所以、所以姑娘没必要这样着急,可以多看看多了解了解……姑娘明白谷雨的意思吗?”
听了这么长一串的话,柳臻有些愣神,她平常只觉得谷雨只不过是唠叨了一点,爱缠着她了一点,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谷雨为她思量了这么多。以谷雨的性格,不是太过为她着想,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的,更不可能随意评价旁人,更何况萧秦在柳家的地位就跟她的哥哥们差不多,说是谷雨的主子也不为过。
“你说得很好,这么紧张作甚?”柳臻回过神后就看见谷雨一脸紧张地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
“是谷雨僭越了。”谷雨的语气有些低沉,又有些解脱和放松,“可是谷雨不后悔。”这些话她已经放在心里许久了,如今真的说出来了,她亦是轻松许多。
“知道了,你忙去吧。”柳臻含笑点头。
谷雨有些犹豫地问道:“姑娘可明白谷雨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大约是明白的,不过……有一点我却不明白。”柳臻故作神秘道。
谷雨果然上钩了:“姑娘且说说,让谷雨来为你参谋参谋。”
柳臻故意用着一副极其伤脑筋的神情看向她:“不过你为什么要这样提点我呢,难不成……”
“难不成?”谷雨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柳臻说出她最不想听的话来。
“难不成……”柳臻挑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语气转为了戏谑,“难不成谁让我们乖巧的谷雨春心萌动了?”
“姑娘!”这时才发现自己被逗了的谷雨不依道。
柳臻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继续调笑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谷雨跺了下脚,无奈道:“外面还有许多事等着谷雨去做呢,谷雨这就出去不打扰姑娘了,姑娘也不用故意挤兑谷雨了。”
谷雨走后,柳臻收了脸上的笑意,独自沉思了许久,还是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她实在是没想到萧秦竟然对她生了旁的心思。
她本来想问问谷雨有没有发现的,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隐秘,而且她并不能确定萧秦是否真的对她……总之她最后还是决定先不问谷雨了,她打算先自己多留心观察一下。
柳臻心里有事,她想快些见到萧秦,好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这场雨一直下到了二十七。
她想过白日去找萧秦的,可是她拉不下脸来,她还记得那天萧秦离开小鲲阁时脸上的冷漠之色。万一她去找他了,他却仍旧不给她好脸色怎么办?
这一拖,就托到了二十八。
二十七晚上柳臻心里默默祈祷着老天别再下雨了,为了能一早就起来,她早早入了睡。就算醒来还在下雨,她也不干等着了,时间太久了,她该去找萧秦了。
若萧秦真是因为对她有意,被她伤了心才不理她,她还一直不去主动找他就太过分了些。
因为前一晚睡得太早,翌日寅时她就醒了。
柳臻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推开窗看外面有没有下雨,她趴在窗沿上看着天幕上闪烁的群星,不由赞叹出声。
出了星星就代表终于到晴天了,若不是天还早,柳臻真是恨不得立时就去唤谷雨起来,然后去门口等萧秦。
等待的心情实在太煎熬,柳臻不得不按捺着心情将这几日看了好几遍的《踽踽相思路》重新拿出来品读。
经过这几天的沉淀,她基本确定萧秦对她的心意了,只差他亲口承认。
好不容易捱到卯时,天上的星星黯淡下去,柳臻立即去叫谷雨。
“姑娘……”谷雨声音里带了哭腔,“今儿没下雨吗?”
柳臻神采奕奕道:“没有,可惜你没看到,刚刚满天都是星星,实在是壮美之极!”
谷雨苦着脸起身,她一点都不稀罕好嘛!
“快点快点!”柳臻帮忙将洗脸水端到谷雨的面前,还将帕子拧好了递给她。
谷雨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不甘不愿地接过帕子有气无力地擦着脸,然后苦着脸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门。
“快一点,都几天没去演武场了,我骨头都有点痒了……”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柳臻脸上的笑容瞬间维持不住了。
“萧少爷还没出来吗?”谷雨揉了揉眼睛道,“他不会不知道现在没下雨吧?”
“是呀!”柳臻的脸上又恢复了神采,“他可能确实不知道,我只让人跟他说过下雨就不去了,又没说过什么时候去,他可能确实不知道我今天会去的。”
说着柳臻就要往秦府跑,刚好在门口遇到了墨雨。
“姑娘?”墨雨看见她十分疑惑道,“你今儿又没去吗?”
“今儿去啊。”柳臻皱眉道,“听你的意思,瞻白之前也去了?”
“是啊,少爷天天都是卯时不到就出门了。”墨雨憨笑了一声,“这两天我也去了的,可是今儿有些事耽搁了,到现在才出门。”
柳臻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不好了:“你是说,瞻白不仅今儿按时出门了,前两天也去演武场了?”
墨雨点头,与有荣焉道:“我家少爷一向勤勉。姑娘要去吗?要是去的话,我同你们一起吧。”
柳臻随意点了下头,转身时,脸上失落的神情就更明显了。
谷雨有些担心地望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心烦之际狠狠瞪了一眼朝着自己傻笑的墨雨一眼。
墨雨讨好地笑笑:“姐姐,我……”
“去,谁是你姐姐?你是秦家的人,我是柳家的人,你少套近乎。”谷雨翻了个白眼,将对萧秦的怒气迁怒到墨雨的身上。
墨雨瘪了瘪嘴,不敢再凑到她跟前惹她烦。他慢了谷雨一步,走到了柳臻的另一边。
“姑娘,你这两天都在家里吗?”墨雨觑着柳臻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两天少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演武场回来就往书房里钻,谁也不搭理,连饭都让人直接送到书房去。”
“是吗?”柳臻犹豫道,“你的意思是……瞻白的心情不好?”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糟糕透了。”墨雨见她感兴趣,语气夸张道。
“怪不得不等我,原来是还没解气呀。”柳臻抿唇微微笑起来。萧秦能生气,且生这么久的气,说明生气的缘由让他极为重视。
对于她的话,墨雨很是不赞同:“少爷等姑娘的,但是你家的人过来说你不去,所以少爷才自己去的。第二天少爷也等你们的,但是你们没过来,所以少爷就只带着我去了。”
“原来如此。”柳臻心里突然涌起了愧疚的情绪,“我不知道……”
“嗐,姑娘不用愧疚,除了我家少爷,谁还会下着雨一大早就出门的。”墨雨毫不在意道,也没了曾经拘谨的样子,“若不是怕少爷生气,我也不想去的。”
柳臻看了他一眼,觉得姨母的心思真是有趣,明明知道萧秦的性子,却偏偏给他找了一个看似老实实则跳脱的书童。
到了演武场,柳臻一眼就看见了萧秦,她忙一溜小跑过去他身边,欣喜道:“瞻白,好几天没见了,你过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