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学子的家人还没来得及走,正好将阿三爹和柳臻的对话听了个完整。
各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有人想对柳臻说些什么,但是对上柳臻年轻鲜妍的面容,他们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至多只能叹一声气,然后带着自家女儿离去。
不管别人怎么样,只要自家闺女开心,就是在巾帼馆里浪费几年,又算得了什么?
因着柳臻经常去自家的早点铺子,十一爹自觉跟柳臻算是有些交情,不好跟旁人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拉着两个孩子,有心提点柳臻两句,却又犹豫着如何开口。
柳臻见他神情,心下了然,又有些感动,笑着说:“十一和阿九听课都十分认真。阿九十分乖巧,十一虽有些活泼,但是很是机灵。”
十一爹笑笑,到底是开了口:“方才那位,怕是不想让孩子继续读书嘞。”
柳臻作出惊讶的样子,然后笑着说:“应当是误会吧?哪户人家不心疼孩子,阿三爹怎么会置阿三前途于不顾?”
十一爹已经提醒过了,他与柳臻毕竟不熟,而且自己还是个男人,见柳臻不信,他笑了下,领着两个孩子走了。
直到三人走远了,柳臻还听见十一问:“爹,阿三真的不来了吗?”
此时周遭已经没人了,柳臻抿唇,闷闷不乐的样子。
萧秦轻碰她的手,说:“先回去吧。”
柳臻实在气闷,却笑着对萧秦说:“你放心,我没什么。”
班里有十几个学子,若是每家都来这么一出,她都这么轻易被气到,还怎么教书?而且,她也不想让萧秦为自己担心。
刚才那些人以为她年轻,以为她家世好,就认为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你等一等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说完,柳臻回身敲门。
荣老隔着门说:“已经散学了,有事明儿再说。”
“荣老,是我。”
“柳先生?”荣老皱眉,略作沉吟就快速将门打开,“先生不是走了?”
柳臻笑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馆长说。”
“哎!”
荣老应了声,让开身放柳臻进去,看见门外的萧秦和丽心几人,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但见柳臻行色匆匆,并没有交代如何处置门外的人,他便只站在门口等着,没有出声请萧秦等人进来。毕竟是散学时分,不好叫外人进来。
等柳臻回来,他就要将门反锁了。
若不是有事耽搁了会,这回门里已经没人了。
柳臻心里有气,带到外面来就是步子迈得格外快。
小玉见了,不由惊喜道:“先生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有些事要问馆长。”
说话的时候,柳臻有些歉疚,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有些疏忽小玉了。
昨儿去荟英来,她想好了要带着小玉的,结果一忙,就给忘了。
听柳臻不是来找自己而是找冷如心的,小玉更加开心了。
她以为柳臻是记着她先前的话,所以特意过来陪她家小姐说话的。
“我家小姐还在书房里呢,先生快些进去。”
柳臻点头,刚抬脚,却犹豫了,她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了,实在有些失礼。
“你帮我去问问,若是馆长在忙,我就明儿再来找她。”
“好。”小玉应完,一路小跑着进了书房。
过了一会,她对柳臻说:“姑娘一会要进宫,先生有事的话就说快些。”
“多谢。”
柳臻快步走进书房,冷如心听见脚步,却不抬头,她问:“不是散学了,有什么事?”
“原来有一件事,到了方才,变为两件,但是馆长事务繁忙,我便只问刚才的那一件。”
“哦?”冷如心抬头,“什么事让你这么心急?”
“当初学子们进来之时,言明了给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是一次性给的,还是分次给的?”
冷如心看了她一眼,说:“为了吸引人,也防止人们不信,自是一次性给的。”
柳臻点头,这她可以理解。
“我记得馆长说过会跟学子的家人签契约,是也不是?”
冷如心点头,柳臻接着问道:“契书上可写明了这些孩子在巾帼馆待多久或者学会多少东西才可离开?”
冷如心皱眉:“未曾。”
给奖银让百姓将自家女儿送进巾帼馆的事这两年才开始。开始得匆忙,便没有想那么细。
而且百姓淳朴,少有赖账的。
但是柳臻这时候突然找过来,想来是遇到了什么事。
柳臻跟着皱眉:“若是有人登门反悔,将学子领回去,如何应对?”
“既已收了银钱,怎可突然反悔?”冷如心一口否定,“怎会有人敢到馆里说这样的话?”
柳臻叹气:“已经有了。”
“是谁?”冷如心沉声问道。
这些事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实在没时间细想。
乍听之下,她很是困惑。
“这些人,明明已经收了银子,怎么还敢这样?”
“有什么不敢的。”柳臻撇嘴,“他们送女儿来的时候就不是自己情愿的。”
后面见其他在巾帼馆待过的女孩子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可他们却在开始的时候就得了十两银子,自然就想早点离开了。
“岂有此理。”冷如心拍了一下桌子。
柳臻见她发怒,微微挑了下眉。
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冷馆长竟然也有这么真性情的一面。
“你且告诉我是谁?”
冷如心还在追问,柳臻却不愿意轻易说出阿三的名字。
她怕日后冷如心会对阿三不喜。
毕竟,谁喜欢带头闹事的人呢。纵然闹事的不是本人。
柳臻转移话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开这个头。”
万事开头难,若是巾帼馆真让阿三的家人将阿三带走了,后面定然有许多人有样学样。
“他们拿了馆里给的银子,必然理亏,馆长不如在这上面做文章将他们吓退就是。”
冷如心皱眉:“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将银子退回?”
柳臻摇头,岂能这样便宜这些动小心思的人。
阿三的爹应该不是滑头滑脑之人,柳臻能从他说话时的神情看出来。
阿三的奶奶可能真的摔了,但是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更何况让阿三离开巾帼馆专门伺候。
“最少十倍百倍赔偿。”
“这……”冷如心蹙眉,“若是传扬出去,百姓们不是要说咱们巾帼馆故意为难人?”
柳臻微微一笑:“馆长怕人们说巾帼馆为难人,就不怕旁人说咱们巾帼馆可以任意欺负打脸?”
这么说也对,但是冷如心还是觉得十倍、百倍的赔偿太多了。
下院的学子家里大多十分艰难,她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