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一章 怪谁呢?

柳臻和李季及齐潜确实是在说三日后出发的事。

“我想从山上走,你们看你们是跟着沿着山脚绕一圈,还是跟我一起?”

齐潜和李季有些犹豫,倒不是决定谁跟这柳臻一起,而是想劝柳臻不要冒险。

柳臻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但是大致能猜到:“你们放心,我本来就有功夫在身,瞻白的功夫更是不错。”

其实柳臻更想只她和萧秦两个人从山上走,这样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方便隐身,若是提早到了渠宁县,还可以暗中打听山匪的事。

她认定了山匪的事不简单,其实直接找山匪问是最简单的,但是容易偏颇,她还是想看看官府那边怎么说,然后再来和山匪对峙。

“我就是这么一说,到底如何也没决定,你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后续事情如何安排,我再想想。”柳臻道。

她都这样说了,齐潜和李季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齐齐退下。

两人去放马,中间齐潜问起李季对麦苗是如何想的。

李季还是那套说辞:麦苗还是个孩子,他从来没想过其他。

“其实麦苗也没那么小了。”齐潜暗中打量李季,看他的反应,“按照以前或者成亲早的人家,这时候都快能做娘了。”

“你也知道是以前或者成亲早的人家。”李季淡淡道,“现在是现在,现在县里的女子成婚都晚,反而对女子很好,既然如此就不能再让好好的女子那么早就成亲。至于成亲早的人家,都是有内情的,没必要拿出来比较。”

啧啧,真是滴水不漏。

齐潜心中吐槽两句,还是忍不住好奇:“人家小姑娘这么喜欢你,你就真的一点不心动?”

大家都是男人,年纪也都不小了,早些年最起码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不心动。”

“想法呢?”

“想法……”李季迟疑。

齐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

李季打断他:“我的想法就是,但愿她早点看清现实。”

“……”齐潜,“你还真是绝情,这么残忍。”

要他说,人家麦苗也无甚缺点,还在姑娘身边当差,长相虽然略逊谷雨和霜儿,但也颇有自己的风情,对方对李季用情还那么深,李季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那你呢?”李季直接反问,“若是你,你能同意?”

“我……”

齐潜无话,过了一会,苦涩道:“我的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约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李季顿了顿,没有吭声。

齐潜苦笑几声,捶了他一下:“还是兄弟吗?”

看他这么悲伤,竟然一点不带安慰的。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不可能跟女人家那样哭哭啼啼的,但安慰两句总还是可以的吧。

男人也是人啊,心里伤了也会痛。

“那人身子骨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李季无奈,只能这么安慰。

“你……”齐潜苦笑,“我谢谢你的安慰。”以后再也不要了,这安慰不如没有。

他喜欢的姑娘,是他的青梅竹马。家里穷,给了人家冲喜去了,几年过去了,她嫁的人仍旧缠绵病榻,每次都快死了,每次又都能救回来。

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对着一个病人也掏心掏肺,就死心眼地认真照顾一个谁都不爱理的病秧子。

齐潜叹了口气,不敢再往下想,不然心痛地跟刀剌的一样,又快又生疼。

而他只能生受着。

青梅才被家人送过去的时候他去走镖了,回来知道之后立时就去找她了,她红着眼睛说这辈子是有缘无分了,叫他忘了她。

他如何望?

闭上眼睛就都是她,睡个觉还要梦到她。

想忘是忘不了的,更受折磨,不打算忘了,时而想起来,心又生疼,他估计也是不好了。

怪谁呢?

怪她太善良,他本来也是喜欢她的心地善良的。

怪他没守在她身边,他不去走镖,哪有钱买他们的未来?

什么都不怪,只怪有缘无分吗?

他不甘心,他就等着,等那病秧子不行了,他再去找她。

可是那病秧子竟然那么能熬,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留着口气,这口气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

齐潜偷偷去看过,她过的日子怎么就能那么惨?

她是去冲喜的,要伺候不也只应该伺候那一个,为什么要伺候那一大家子?

那病秧子还折磨她,可她死心眼,她说她嫁进去就是要承受那些的,所以她不能走。

出嫁之前她心里就清楚的事,嫁进去之后有什么资格抱怨。

反抗,怎么反抗,一屋子都是人家的人,反抗了更倒霉。

齐潜有些想不明白,那么穷的一大家子,为什么舍得那么多钱给儿子冲喜,如果他们小气一点,扣门一点,是不是她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或许是因为花了太多钱,付出了太多代价,所以才这么折磨她的。

如果那病秧子能护着她,哪怕一点点,就好了。

可是病秧子病了太久,心已经熬坏了,对她是最坏的一个。

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她身上,她就那么忍着、受着。继续伺候他,给那一大家子做一日三餐,打扫清洗。

记得是一个冬天,她在结冰的水边洗那么一大盆衣物,他没忍住过去了。

她见了他,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或许是更加克制的温柔,冬日阳光太过耀眼,晃得他看不清。

她说她大概前生做了很多坏事,所以这辈子来赎罪,赎完了罪,她大概就能投个好胎了。

他不语,虽然冲动地跑到她面前,他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说再多、做再多都是没用的。

鞭子狠狠地甩出去,齐潜脸上都是狠厉,李季顿了一下,拉住他。

齐潜回过神,笑着问怎么了。

李季指了一下马:“别吓到它们。”

齐潜笑了下,说声知道了,然后走到一棵树的边上,靠着树眺望远方。

或许是假装眺望远方。

李季没过去,安安静静地守着马匹。

他看见通身枣红的马儿,径直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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