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管家垂头丧气道,“是我们老爷派我们过来的。”
“这么说,是你家老爷让你们到点妆阁闹事砸东西的?”知县厉声道。
管家不敢承认,更不敢否认,外面围着的都是人证,但是他更不敢将责任都推到他家老爷头上:“我家老爷只让我们过来,砸东西……砸东西是冲突间偶然为之,与我家老爷并无关系。”
知县:“你家老爷是谁?”
想着老爷对自己的交代,管家犹犹豫豫不敢说。
“还敢隐瞒?”知县剑眉一皱,威严更甚。
那管家哪还敢隐瞒,当即报了家门:“小的叫刘旺,乃是湖安镇首富刘大川府内的管家。我家小姐于前年走失,近日我家老爷得知她在点妆阁出现过,所以特意让我们来接小姐回去。”
“你家小姐走失,是否报过官?”知县凝神道,“你既说你是得了你家主的命令来接人的,为何要在点妆阁闹事?”
刘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脑飞速转动着:“当时为了小姐的名声,所以老爷没有报官,但是私下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那你们为何要砸了点妆阁?”知县怒道,“休得隐瞒,速速招来。”
刘旺哪敢承认他们是有意砸了点妆阁,想要给柳家一点威慑,只说着是下面的人因为受不了点妆阁的轻视,私自而为。
其他人怎么可能任由刘旺将罪责全撇到他们头上,他们是收了好处,但那点好处明显抵不过将要到来的牢狱之灾,忙道:“冤枉呀,是刘旺说到了点妆阁,只要他一挥手,让我们就开始砸的!我们全是听他的,才犯了错事的!”
眼见着自己被其他人供出来了,又见知县因知晓他敢当堂狡辩撒谎而露出的震怒的神情,刘旺心知自己不能不应,忙磕头承认了是他自己想吓唬吓唬点妆阁。
“吓唬?”知县沉声道,“你要接人,不好好请人家帮忙,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诡计作甚?”
刘旺苦了脸,强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已经去了好几回了,可是点妆阁就是不愿意将我家小姐交出来。不得已之下,小人才想了这种法子的。”
“且不说你的方式不合法,就是点妆阁真藏了你家小姐,你也当寻求官府帮忙才是。”知县转而问翠大娘道,“你们可见过他家小姐?”
翠大娘当即否认,表示自己从没见过。
知县点头:“刘旺,你可有证据证明点妆阁私自扣下你家小姐?”
刘旺赶紧点头:“小人有证据,小人自己就是证据。前两回来的时候,小人确实在点妆阁亲眼见过我家小姐。小人说要带小姐回府与老爷夫人团聚,可是小姐不依,就躲到了点妆阁后院。小人求点妆阁掌柜的放小人进去劝我家小姐,可是她们就是不让。无奈之下,才有了今天的事。”
听完刘旺的话,不待知县询问,翠大娘慌忙道:“大人,奴家冤枉呀。这人这样说,奴家有些印象了。这人确实来过我们点妆阁,也确实纠缠过一位到阁里买东西的姑娘家,但是阁里确实没有私藏他们家小姐的意图。”
“大人,她承认了!”刘旺激动道,“我就是因为没了法子,才做错了事的。”
翠大娘啐了一口道:“我承认什么了呀。”她指着刘旺的鼻子,极是生气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老流氓,原本我不想说的,但是你实在欺人太甚。”
说着,翠大娘猛地一跪:“大人,此人在我阁里企图非礼木兰院的女夫子,故而我才让女夫子藏身点妆阁后院的。且不说后院原本就是给女眷提供休息的地方,不准男人进入,就说他轻浮的行为,我们也不能放他进去呀。”
“你、你胡说八道!”刘旺连磕了两个头,大声喊冤,“我虽不敢自称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那种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行那种事的人。再说了,那位姑娘可是我家小姐,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我家小姐怎么样啊。”
知县厉声道:“事实如何,容不得你二人信口胡说,且不知那位姑娘现在身在何处?”
“就是。”刘旺来了劲,“我家小姐呢?你们快快将我家小姐带出来,让小姐说说到底是谁说了谎。”
翠大娘皱眉,前些时候,听柳夫人的意思,年底柳二少爷从京城回来就要跟刘凤仙完婚的。若此时刘凤仙出现在公堂之上,定然是不行的。心里想定,翠大娘刚想托词,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声道:
“我就是他们口中提到的那位姑娘。”
刘凤仙上前来告罪,知县点点头,让人不要拦她:“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还请这位姑娘如实说来。”
“回大人,我要状告堂上有人想害我。”刘凤仙向翠大娘行了一礼,“那日多谢掌柜的出手相帮,不然凤仙就不能出现在这里了。”道完谢,刘凤仙指着刘旺道,“你说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可我从没见过你,你又如何知道我家在何处?若说你不是趁机想拐骗于我,难不成还是我失散多年的亲人不成?”
刘凤仙转身看向外面围观的百姓道:“想来有些人是认识我的,我于前年开始在正威书院下的木兰院任教,今年刚升的夫子。我姓刘,父母取名凤仙,乃是莲花村人士。父母只得了我一个孩子,从小疼爱我如珍宝,可惜天妒人怨,他们二老于三年前病逝了。”
说到这里,刘凤仙以手掩面,抽出帕子擦了擦眼睛才道:“父母惜我独自一人留在世间受苦,临去时,嘱咐我早早立了女户,省得有八百年不来往的远亲上门来找我的麻烦。原本我只是为了父母遗愿才去立了女户,没想到我可怜的爹娘都去了,还真的有人拿他们的名义戳我的心窝子呀……”
“这……”刘旺大惊失色,“大人,她……她撒谎,她是我们老爷的女儿,前年的时候不小心被拐子拐跑了,后来被人救回来了。但是小姐已经被未婚夫家退了亲,我们老爷嫌她丢人,就没让她回来,她……”
“放肆!”知县将惊堂木重重一拍,震怒道,“大胆狂徒,一会说你家老爷才知道你家小姐在这里所以要你来接她,一会说你家老爷故意不让她回家。前面说要接人,现在说是故意不要人家回去,你可是在戏弄本官?”
“小人、小人不敢。”刘旺慌张不已,不敢再多说,生怕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回去后不好跟刘老爷交待。
“看你也说不清楚了。”知县不再看他,扬声道,“来人,先将这伙人投入大牢。且等请了这刘旺的主子之后再行审问。”
刘旺浑身泄了劲,一屁股坐到了大堂上。他这回不仅没将小姐带回去,还闹到了官府里,甚至还要他家老爷上公堂,想来就算出了大牢,府里也是回不去了。
既然要等到刘大川过堂之后再审,翠大娘忙将点妆阁的损失一同上报给知县。
周围百姓们几乎没听说过女户是什么,此时便聚在一起你问我我问你。最后还是有位大娘给他们解了惑:“我家就是女户,家里男人死绝了,可不就是女户了。”
众人顿时一脸同情地望向那位大娘,随即开始声讨刘旺。人家木兰院的女夫子已经够可怜了,他还如此害她,真是坏透了。
“凤仙姐姐。”柳臻有些担心地看向刘凤仙,“想来就是不愿意波及到你,翠大娘才不愿意报官的。对不住,是我欠缺考虑了。但是就算知道是出于保护你的原因,翠大娘才会不报官,我知道了,也还是会让报官的。”
“无妨。”刘凤仙苦笑,“他们打知道……我也早烦透了他们,能一次性解决,也是我期待的。我还有课,先走了。”刘家人自从知道她要嫁到柳家之后,时不时就过来让她回家去,说是为了她好。她是傻了,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刘凤仙走了,柳臻和翠大娘说了两句,让她使个人将事情跟柳夫人说一声,自己也拉着萧秦离开了。
到了外面,柳臻小声道;“知县大人明显是咱们这一边的,你放心,姨母的公道定会讨回来的。”
萧秦沉默,他想自己为秦夫人讨回公道,这是为人子的本分。
柳臻眼睛一转,笑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会轻易放下的,这样吧,今天夜里你记得来找我。你那么厉害,小小的围墙一定拦不住你。”
这意思,就是不希望他从正门进来了,萧秦挑眉看着柳臻,不明白她的用意。
柳臻勾唇轻笑:“你且期待着吧。”
夜里,一朵黑云慢慢飘过来遮盖了月亮,天地间顿时黑暗一片。
听见外面几不可察的动静,柳臻推开窗扇,轻声笑道:“等你许久了,怎么才过来?我还当你今儿不会过来了呢。”
“跟我娘说了会话。”萧秦轻声答道,“你让我这时候翻墙进来干什么?”
“自然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啦。小声点,别把谷雨招过来了。”柳臻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催促道,“快抱我出去。”
萧秦皱眉,听话地掐住她的腰肢,将她弄了出来。
柳臻轻轻鼓掌:“你的劲越来越大了。”
萧秦搓搓手,有些脸红。想到月色黯淡,她不会发现,才故作淡然道:“近来一直练剑,胳膊用得多了,力气就长了不少。”
柳臻的夸奖不过是随口一说,闻言期待道:“那等一下就要麻烦你将我抱出去了。”
萧秦震惊:“围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