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臻看了看其他人的动静,当即闪身到了黄华夫妻的门前。
房门是关着的,窗户也是关的,哪儿柳臻都进不去,她不由在心中暗骂:“大夏天这么热,一丝缝都不留,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你们的异常吗?”
柳臻紧紧贴在房门上,里面明明在说话,但是声音非常沉闷,她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清。正当她急得抓耳挠腮之际,梁大娘解着腰间的围裙过来了。
梁大娘刚走近黄华夫妻的门边,她的另一个儿子黄松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娘,大哥已经娶媳妇这么久了,家里也该给我娶一个了吧?”
梁大娘无奈道:“我跟你爹都给你们打算着呢,你别急。”
“我别急?难道不是爹娘太偏心?明明是我先瞧上陈青青,跟你们说了,结果你们让她嫁给了我大哥。要是将她嫁给我,你们早做爷爷奶奶了!”黄松收了笑容,气急败坏道,“我都二十了,天天还和几个兄弟挤在一个屋子里,就因为我是老二,就什么都要让着大哥吗?”
“松子,你听娘跟你说,你也知道咱们镇子里的情况。”梁大娘苦口婆心道,“外人瞧着以为咱们这条件好,不少人家都盖上了青砖大瓦房,路也修的不错,但咱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那都是拿命换的啊,镇子里的闺女都是往外嫁的,外面离得近的人家,知道咱们镇子里连女人也要一起上工,有几个愿意把闺女嫁进来?离得远的,除了实在没法子的,几个愿意让闺女远嫁?但是现在好了,咱们这也有了专门给女人提供的轻省的营生,慢慢就会有人家……”
“别说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让我等着?两年前青青嫁进来的时候,你们让我等,说会给我娶个更喜欢的,可结果呢?现在我实话告诉你,娘,我喜欢的人就是陈青青,你现在就想办法给我娶妻另过,要不然,哼!”黄松狠厉道,“今儿家里来的几个姑娘我瞧着都不错,你若是能将她们弄一个过来,也成。”
梁大娘头痛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她不知道黄松说得是不是真的,刚想再问,黄松已经摔摔打打地走了。
“天这么晚了,你去哪?”梁大娘直呼造孽,可还是担心他。
黄松远远答了句:“不用你管。”
狠狠抹了把脸,梁大娘无奈地去敲大儿子的房门:“华子,青青,你们睡了吗?”
门内黄华应了声什么,梁大娘和边上隐身的柳臻都没听清。
柳臻叹气,没想到白日安安生生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黄松,到了晚上竟突然发作了。
趁着梁大娘再次靠在门上的时候,柳臻趁机使了劲推门。
门竟没落栓,一推即开。
里面的人还没说什么,梁大娘先慌了:“我、我这,这门怎么突然开了?”
柳臻没管梁大娘,径自绕过她进了屋里。
屋里的黄华显然也很震惊,他就是知道不会有人推他门,才没留心落栓的。
柳臻略略看了黄华两眼,视线就移到陈青青身上了。
陈青青正坐在床边,衣襟有些乱,嘴角有些红肿,脸上却很平静,似乎没注意到周遭的动静一般。
反正门已经开了,梁大娘干脆也走了进去,她进屋后先去看陈青青,见了她的样子,不由拍了黄华一下:“你又欺负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个月别动她了?”
梁大娘上前撸起陈青青的袖子,看见她手臂上多了两道淤青,恨声道:“你这是要打死她吗?”说着,梁大娘弯腰撩起陈青青的裙摆,将下面的衬裤卷起来,看见她腿上的伤,更是心痛不已,“你若真不喜欢她,当初何必求着我、求着你爹,让我们将她给你呢?”
“娘……”黄华一脸愧疚道,“我是喜欢青青的,但是……但是……我也不想这样的。”黄华似是发了狂,他冲到陈青青面前,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用劲打着,“青青、青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你原谅我吧……”
陈青青依然无动于衷,看也不看黄华,整个人似是丢了魂般。
梁大娘在旁边试图将黄华拽开,可惜此时的黄华力大如牛,怎么也拉不开。
柳臻躲在一边看着屋内的三个人,怒陈青青不争气,怒梁大娘纵容黄华,怒黄华没有一点为人丈夫的责任,可她只能在一边气得跳脚,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她看见了放在窗沿边的油灯,转头看了依旧纠缠着的三人一眼,她朝着油灯慢慢走了过去。
悄悄引燃了不知何时糊的窗纸,柳臻又将油灯整个推到一边的床上。
灯油洒到床上,很快着了起来,可惜油没多少了,夏天床上又没什么东西,火很快就被灭了。
听到声音跑过来的黄大伯和黄华的几个弟弟,站在房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被烧了一半的窗纸,震惊道:“怎么突然起火了?”
“没事没事,你们快回去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梁大娘扯了扯嘴角,勉强带上了几分笑意,强硬地将几个小儿子都撵了出去。
撵走了小儿子,梁大娘走到了黄大伯的面前,悲伤地摇了摇头。
黄大伯亦是叹气,他想去看看情况,随即想到这里现在是儿媳的屋子了,无奈又退出去。
“我帮着收拾收拾,你先回去睡吧。”梁大娘强打精神催着黄大伯赶快离开。
说了大儿子几百回了,可惜他从来是面上听话,背后就失了控,说再多也没用。黄大伯步履蹒跚地往外走,悲凉道:“是咱们对不起儿媳,你多陪陪她。造孽啊——”
黄大伯让梁大娘陪陪陈青青,她又不可能将儿子撵出去,自己陪儿媳睡觉,只能收拾好屋子,又坐了会。临走时,梁大娘有心多说两句,却只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
旁的人都离开后,黄华轻轻坐到陈青青身旁,温柔地与她十指相交,含笑道:“青青,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说着,他扶着陈青青让她先躺在了床上,自己去吹灯。
陈青青躺在床上后,立即缩在了床里面,紧紧贴着墙。
黄华摸黑躺到陈青青身后,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青青,你都多久没和我说话了,我真想念你甜到人心的声音。”
回应黄华的是一片沉默,他也不恼,更不知道气馁似的:“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个孩子,但是他跟咱们没缘分,强求不得,你相信我,等你身子好一点,咱们还会有……”
突然吹进来的夜风吓了黄华一跳,他慌忙起身去看,原来是他娘临时充作窗纱之用,系在窗框上的薄布掉到地上了。
他起身系好,紧紧打了结,才又躺回去。
柳臻皱着鼻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薄布又解了开来。这梁大娘的劲可大了,她方才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薄布解开的。
窗下是一张桌子,桌边摆了几张椅子,柳臻踩着椅子爬上了桌子,继续用着凶恶的眼神盯着重又起身的黄华看。
黄华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他不明白这布怎么又掉下来了。
待黄华穿上鞋子要往窗边过来了,柳臻转身在他面前直接将窗扇推开,回头看了眼他满是震惊的脸,跃身跳了出去。
听见身后黄华约莫是因为惊吓而撞到桌椅的声音,柳臻挑唇一笑:不能打你,还不准吓吓你了?
想到打人,柳臻看着面前的碎石堆若有所思,不过须臾她就打定了主意,怕大块的砸坏人,她特意捡了几块小的,转身回到了窗边。
窗扇里,黄华已经重新点了油灯正四处查看。他一脸惊惧,还要强撑着让陈青青别怕,说他会保护她。
听了他的话,柳臻只觉得恶心,明明陈青青的苦都源自于他,他竟然还能光面堂皇地说出这样的话。
“刚好方便了我。”柳臻挑了挑眉,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瞄准黄华的肩头就是一石头。
一把石头砸完,黄华已经疼得发蒙了。
等到柳臻走到院门的时候,才听见他的怒吼:“老二,是不是你躲在石堆后面?”
黄华声音刚落下,另一间屋子里就传来“扑通”的一声,随即响起了黄松的声音:“睡不睡觉,不睡……”
他还没说完,主屋里就传来了黄大伯的声音:“都闭嘴,不睡就滚!”
“哼!”作弄了他们一把的柳臻脚步轻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等到走出去许久,柳臻才想起来她将萧秦给忘了,急急忙忙找了个角落现了身,她就往黄家的小院跑去。
“你要去哪?”萧秦从房顶上跳下来,握住她的胳膊道。
“萧秦?”柳臻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我看见黄家的院门被打开了。”萧秦解释完,笑了,“你这么着急,是去找我的?”
“当然了,你跟我一起过来的,我总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先回去吧?”柳臻叹气道,“可惜我不会帮你隐身,要不然也不用担心会把你弄丢了。”
听她这么在意自己,萧秦眉目都染上了笑意,柔声道:“无妨,你弄丢了我,我再去找你就是。”
柳臻笑笑,催促道:“咱们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不知道我娘他们会不会骂我。要是谷雨愿意留在家里帮我打掩护就好了。”
萧秦刚想说两句安抚她的话,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他们,他刚想提醒柳臻,若实在藏不住,拉着他的手逃跑就是,他跑得快,一般人轻易不会抓住他的,就发现柳臻正对着他笑得灿烂又骄傲。
而刚才他听到的脚步声,已经近在眼前了。
就在他以为来不及的时候,脚步声的主人却径直经过了他们,对他二人恍若未见。